宴无声低头,看着她攥住自己衣袖。细白的手指揪着布料,指尖泛着诱人的粉,让人不禁回忆起她在梦中也是用着这双纤细的手,难以忍受地一点一点揪紧了被衾。
“我头好疼呢,”她笑,“小和尚,你就在这里陪我吧,好不好?”
牢里她靠过来时留下的馨香似乎还未散去,在她将他拽到塌上之后,这浅淡的馨香便再一次浓郁起来。
温暖的触感在脊背缓慢攀爬,玉璧绕过他脖颈,以亲密又依赖的姿势拥住他,颊侧传来一丝痒意,是她的碎发落到了他身上。
“小和尚,你身上好香呢。”长公主轻轻嗅闻,温热的吐息便撒在他脖间。
常年诵念佛经,他的身上总带着淡淡的禅香。
宴无声的呼吸微不可查地急促一瞬,被她的吐息浸染的地方,仿佛窜过了一道细小的电流,留下一阵酥麻。
他握着佛珠的手一紧,微微闭眼,眼前似乎又浮现出梦中的场景。
那是属于他们的,未来的梦境。
在虚幻的视线里,少女如藤蔓一般紧紧抱住他,用相同的姿势,上瘾一般将头埋在他脖间。
“小和尚,”她声音里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手指像挠猫咪一般在他喉结处轻轻抚摸,“你身上好香呢。”
“长得这样好看,身上还总带着我喜欢的香气,我觉得我快要爱上你了。”
说着说着,她的语气又低落下来,温热指尖掰过他的脸,逼迫似的问,“小和尚,那你呢?”
“你爱我吗?或者说,你快要爱上我了吗?”
梦中的他沉默不语,但心跳却越来越快。
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温柔又惑人的视线凝在他的漆黑的眼眸上,半是生气半是撒娇地说,“问你呢,快说呀。”
宴无声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被她娇气又依赖的语气弄得心脏狂跳,又从心口弥漫出一点紧张。
那心动与爱意来得如此真实,以至于他明知那是梦,却依然忍不住沉沦。
“小和尚,你爱我吧,好不好?”
他终于忍不住要去捉她的手,但梦境一晃,周围的景象快速变换,眼前的少女换了一身艳丽的华裙,冰冷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轻蔑地打量,“小和尚,你的爱我尝够了。”
“我腻了你。”她说。
……
喉结微动,宴无声回过神,垂下了眼睫。
他也曾于梦中惊醒时,以冷淡的目光审视梦中种种,不解自己为何会爱上这样一个花心薄情的女子。
是因为他们纠缠不分的因果线和不可违抗的命运吗?
宋苒身上的香气萦绕在他鼻尖,若有若无的触碰让他忍不住微微战栗。
明明如今他存在于触手可及的真实,而不是虚幻一触即碎的梦境。
可他的心脏却如在梦中一样,为她激烈的跳动,心神被她的一举一动所牵引,那无法停止的心动,甚至要比梦中疯狂百倍。
这不是因为所谓的命运和因果。
是她这个人,深深地吸引着他。
令他明知她的薄情,依然忍不住为她渐渐痴迷。
只不过……
现实与梦境不同,他是不会给她机会,说出那些绝情的话的。
……
不管如何引诱,宴无声都是一副平静无波无澜的样子,让宋苒忍不住怀疑这人是否真的忘却红尘,要与青灯古佛相伴终身了。
轿子平稳地移动着,风微拂,红色纱帘轻轻晃动。
宴无声仍是原来的姿势,再次闭上眼,佛珠转动,一副圣洁不可侵/犯的模样。
宋苒盯着他的侧脸瞧了一会,想起那两颗第一次见面,就大方涨上去的爱意值与黑化值,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早有猜测,虽还不能验证真假,但……
若是真的,那这所谓圣僧,未免也太能装了一些。
这演技,可以与她battle一下了。
到了公主府,侍从们放下轿子,恭敬地拉开轿帘,“请殿下下轿。”
宋苒懒懒抬眼,拦住要先行下轿的宴无声,“小和尚,你扶我下去。”
宴无声避过她的手,温声道,“殿下身体矜贵,还是让侍女们来搀扶更妥当些。”
宋苒微微一笑,刚要说话,却听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有人扑倒在她轿前,带着哭腔喊,“殿下,您腻了我,不要我了么?”
宋苒眼神微冷,抬眼,见一个身穿青袍的公子,跪在她轿前,黑发长而柔顺,正满心忧愁地望着她,眼睛一眨就要落泪。
这是哪位?
宋苒对这突然出现打断她发挥的人有些不耐,不满地盯了帮她掀轿帘的侍卫一眼,“他怎么过来的?为何不将人拦住?”
旁边的侍卫一脸尴尬,“殿下,乔公子哭着喊着要冲过来见您,卑职怕强行阻拦会伤了乔公子,就……”
往日长公主最是喜欢这位乔公子的样貌性情,而乔公子似乎也对公主情根深种。
在长公主下令将所有面首赶出府后,其余人在府门求了几日,见公主态度坚决,都只能失望地离开,唯有这位乔公子,是日日准时来公主府蹲点,盼着能进去再见公主一面。
“殿下,您别不要我呜呜……”乔公子哭得我见犹怜,“殿下往日最疼我了,为何要将我赶出公主府啊呜呜……”
宴无声神色未有变化,“殿下私事,我先行回避。”
他这样说着,脚下却像是生了根,无论如何都走不动一步。
他的视线隐晦的落在乔姓公子身上,漠然地观察,似是要弄清楚,这人是有何不同之处,曾能吸引她的目光。
仅一张脸么?
乔公子着实是生的一副好相貌,落泪时令人分外不忍,“殿下,您可还记得我曾为您抚琴?可还记得我曾为您磨墨填茶?那些日子如此美好,殿下也亲口说过喜欢……我想不通,殿下为何要赶我走……”
宋苒语气淡淡,朱唇微启,“腻了。”
短短两字,如同重锤砸在乔公子身上。
那乔公子含泪的眼不可置信地瞪大,嘴唇嗫嚅半晌,又哭又笑地说,“腻了,原来是腻了。”
“殿下当真绝情,我日日盼着见您,最后却只得来了这两个字……”
长公主的态度显而易见,原本还觉得公主会不忍心的侍卫提心吊胆地快速将人拉走,免得惹了公主不快。
宴无声见人离开,却也没觉得有几分欣喜。
他的脑子里充满了黑暗的情绪和肮脏的想法,甚至还存着几分淡淡的恐慌。
那如梦魇般的两个字,不仅是砸在了乔松身上,也砸到了他身上,令他有些分不清记忆和现实的界限。
——“腻了。”
她的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要怎么样,才能让她的感情维持地更久一些,让她离不开他呢?
欲擒故纵,然后抽丝剥茧般慢慢占据她的全部。
宴无声微微一笑,站起身,“我喜好清净,殿下府邸莺莺燕燕众多,不适我居住。还望殿下垂怜,放我去庙里陪伴我佛。”
宋苒早料到他会这样说。
侍女们来搀扶装病的公主殿下,宋苒顺势一同起身,冷意一扫而净,冲他嫣然一笑,“小和尚,我早将后院为你腾了个干净,如今可不是你想不住就不住的了。”
“殿下不必如此……”
宋苒眼尾微挑,前一秒还对乔公子冷漠以视的眼后一秒就变得多情起来,如同一个天生风流的浪子。
她打断他的话,柔声哄:
“能金屋藏你,是我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