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微顿,裴寻安静片刻,还是打算离开。
江轻飏伸手拉住他,气的不得了:“去天山?裴寻,你真的不要命了?”
“上次北海妖龙,你自己伤成什么样你自己不清楚是吧?”
裴寻垂眸盯着江轻飏扯着他衣袖的手。
被突如其来的灵力灼伤,江轻飏疼得往后退了一步。
仗着比他强,裴寻居然动灵力灼他?
“行,你真行!!”气得七窍生烟,江轻飏指着他:“我他妈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被我师父派过来辅佐你!”
“见你的第一面,我就告诉你,这是一段孽缘!你明明比谁都清楚这段缘分没有好结果,还非要往里陷!”
“现在可劲儿作死,还指望有人心疼你吗?”江轻飏气急,扯着裴寻的衣领,嘲讽道:“她早就不要你了,你清醒点吧!”
“自己不爱惜自己,你指望她垂怜你吗?”
带着弧度的睫羽颤了颤,暴露出裴寻压抑着的情绪,然而他似乎又极其冷静,伸手把江轻飏拽着他领子的手扯开。
“我知道。”
我知道她不要我了。
每一天晚上,午夜梦回,我都能一遍一遍体会,不用你提醒。
我也知道她不会再怜惜我,再心疼我。
不需要你告诉。
“你知道个屁!”江轻飏直接爆粗口:“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心魔放在这儿,你除不掉,早晚渡劫死在上面!压了三次了!你要是搁一起历,能被天雷劈死!”江轻飏气笑:“你躲,我看你躲到什么时候!”
“你有本事就一直躲,一直装!”江轻飏看着裴寻:“装放手?装不在乎?裴寻,你别自欺欺人了!”
“你要是能放下,这三年就不用在这儿过了!”江轻飏指着地上的锁链,气笑:“你就是害怕见到她!怂得你!”
明明刚刚除下心魔,现在又有隐隐的魔气缠绕,裴寻一言未发,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江轻飏深呼吸了几次才冷静下来,冷着声道:“你今天出不了青梧山,苏汐回来了,苏殿主就会回来。”
“他老早就想把殿主传给你了,这次你肯定跑不掉。”
礼数不能废,苏有择是他师父。
这三年,没有苏有择的教导,他也不会进步的这么快。
江轻飏确定他不走了,才开口:“我说的你自己想清楚。”
气氛有些僵硬,江轻飏没多待,转身离开。
裴寻站在那儿,站了很久,直到沉烨开始嗡鸣,他才缓缓有了动作。
带着血的指尖轻轻抹过剑锋,魔气萦绕在背后的伤口处,裴寻的眸子里,琉璃一般脆弱的伪装下,卑劣的贪欲汹涌澎湃。
他低声呢喃,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你也想她了吗……”
江轻飏说得没错。
是他不敢见。
他不能见。
不在乎也好,放手也罢。
这是一层伪装,也是一层封印。
谁也不知道,伪装下面,藏着什么样的东西。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早已经,不是当年的自己了。
——
“梁申他已经报仇雪恨了,这几日在鬼界处理事情,很快就回来了。”
“你都不知道,小雪现在可有名了,很多修士去找她治病疗伤。我已经给她传过音了,她处理完那边,明天应该就能来了……”颜泽嘴不停地叭叭,似乎要一口气把三年的事情全部都给说完。
这些事情苏汐其实早就知道了,她长发未束,换了一身衣服,有些慵懒地半卧在榻上,听着颜泽倒豆子一般说这些事情。
灼玉被忽略,干脆当上合格的背景板,一声不吭地吃东西。
想来他当镯子这么久,错过了这么多人间美味,实在是太可惜了!
颜泽说了半天,最后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终于有些窘迫地开口:“大师姐……”
苏汐这才缓缓抬眸看了他一眼。
三年没见,颜泽对苏汐的亲近感并没有减少,他变得更加爱戴信任苏汐。
但是同时,他也隐隐约约的从苏汐身上感受到一种神奇的感觉。
一种,漫不经心之中大局在握的神秘感。
不愧是他的大师姐啊,三年没见,变得更加强大而深不可测了。
苏汐看着颜泽的窘迫,知道他想说什么。
东扯西扯,扯了半天,总该到那个人身上了。
果然,颜泽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裴寻他……”
孩子长大了,知道啥能说啥不能说了,开口之前还知道看苏汐脸色了。
然而,颜泽并没有从苏汐脸上看出什么。
他大师姐懒散地躺在那儿,什么事情似乎都不在意,一点表情都没有。
就好像这个名字,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存在。
颜泽琢磨不透苏汐的意思,干脆随心而动:“你都不知道他现在强到什么地步了!”
颜泽有些失落:“遥遥领先。”
他怎么赶都赶不上,有不服气,也有沮丧:“半月前他把北海妖龙给斩杀了。”
“现在大家都在陆陆续续叫他尊上了。”
“等到苏殿主真的让位,他就真的扛起修仙界了……”
明明比他还晚些入门呢!怎么能成长的这么快!
他曾经问过江轻飏这个问题。
因为颜泽实在是好奇,为什么裴寻能进步的这么快。
江轻飏当时听完以后脸色很复杂,最后指着一个山洞,告诉他:“因为他比你吃的苦多。”
颜泽虽然大大咧咧,不像江轻飏知道那么多被裴寻掩盖的事情,但是他能够感受到裴寻日渐改变的性格状态。
裴寻日夜兼程处理事物,镇妖除怪,天南海北日夜奔波。
这似乎在别人看来,马不停蹄的忙碌只能看出裴寻的负责与能力。
别人只会感叹。
“他好强啊!”
“他好负责啊!”
“修仙界有这种人带领日后肯定会更加繁荣!”
只有像颜泽他们这种经常出去镇妖的人,才能体会到其中真正掩藏着的危险和疲累。
一次又一次的血战,不休息,不疗伤,麻木的奔波仿佛自我虐待,逃避着什么东西。
这明明,就是不要命的玩法。
以至于,很多时候,颜泽看见裴寻,都会觉得,他那副沉默的外壳下,是已然冷寂破碎的灵魂。
他是不是已经疯了?所以这么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