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吴妈妈与映雪来了里间,见我在诵经也不打扰,就那般候着,等我将经书合起,二人才将我搀扶着起身;
我示意映雪说话:
“姑娘,您交待的差事都办妥了,且在您‘歇息’时,许家可是热闹得紧呢。”
我跪得腿有些麻,便坐于床边,映雪心思玲珑,忙矮身蹲于我身前,一面为我轻揉着腿,一面讲起了热闹事;
若水得了映雪的吩咐,‘无意间’将许怡悦带的人在许家所为说道给了卞氏听,刁氏再得知后就发怒了;
直接把家中的仆役、娘子、婆子、丫头全部叫到如园,狠狠的训斥了一通;
她前脚刚与秦嬷嬷配合着在老太太面前详说了一番,周冷双在望月阁伤我一出,后脚又跑到上房将许怡悦带的下人在许家各处打探之事又分说了一回;
老太太都要气炸了,正欲去寻许怡悦,可巧,许宏远归家了,官服未褪,就被老太太请到了寿安堂,老太太、秦嬷嬷、刁氏、卞氏,还把吴妈妈也请了去,详详细细的从花瓶打碎到我伤手,再到那十二个周家下人,告知了许宏远。
吴妈妈有备而去,还领着秋娟带着花瓶碎片一同去的,秋娟夸张的讲了她根本就‘没看到’的我受辱的一幕;
许宏远身着官服,带着老太太和刁氏,命秦嬷嬷带上婆子小厮,直接杀进了许怡悦的玉双院,先是当着祖孙二人的面狠狠打了丹桂三十板子;
我微讶,一个小丫头,三十板子,那些寿安堂的婆子,我可是见识过的,打起人来手劲大的得很呢;
映雪笑答,许宏远何许人也,怎能让周家仆在许家出了人命,三十板子下来,人有气,未至残,还请了袁郎中来救治呢;
我无奈笑着摇头,继续听映雪讲;
人打完,出了气,接下来就是赔银子,许宏远说得头头是道,那花瓶可是古物件呢,开价三万两白银;
气得许怡悦当场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可无法,周冷双是当着众人面认下的,还有永安侯府的陈府医为证呢,许怡悦如何的百般抵赖,倚老卖老,以尊压制,都被许宏远这位户部尚书大人一一驳了回去;
周冷双这次可谓是作茧自缚了,极为不愿的点头,并在许宏远的紧逼之下,写了文书交于许怡悦身边的嬷嬷,带着那个被打的半死的丹桂先一步回了周府,取银子去了;
最后就是在许宏远的支撑下,老太太与刁氏开始发难了,婆媳二人毫不势弱的与许怡悦分辩,结果嘛,自然是老太太这个继母胜了,只留下祖孙二人身边的五个人,其余全部打发回周家了。
我原是听得有震惊,有乐呵,还时不时插嘴问上一两句,可越听越不是滋味了,到最后眉心已收紧拧起了;
吴妈妈忙发问:
“姑娘,有何不妥之处?”
“吴妈妈,都已闹这样了,祖孙二人没有丁点要离开的意思吗?这可是受到了奇耻大辱啊!”
吴妈妈摇头:
“二爷此番就是想把她们赶走的,老太太和大夫人也是这般想的,可人家不走啊,银子赔,下人谴,二人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对,太过怪异了,你们也帮我想想,她们如此到底想要什么?”
吴妈妈和映雪对视着,映雪先看着我说道:
“姑娘,奴婢有想的,可能不对,奴婢与您说道一番,奴婢想着,那个周冷双是不是还想为安王妾室,大少爷与安王极为亲密,所以,周冷双才会百般的讨好于您,只为寻找机遇。”
吴妈妈不等我说话,直接摇头否道:
“你都说不对了,定不会是为了安王,老奴旁的不知,可这皇家规矩深谙的,一但被退的妾室、秀女,终生不会再考量的,就是为安王奴婢都不会用之;姑娘,老奴曾想着是不是来打大少爷的主意,可也觉不对,自靖亲王那个四庶女闹得丑事,大少爷可是醒着神呢,她没那个机会;您说,她总不会为了许家儿郎来的吧,那可有悖人之大伦啊!她为晚辈,这家中儿郎都是叔辈的。”
我蓦得迎向吴妈妈,眼神渐渐深沉起来,脑中疑云顿逝,老太太曾一直叮嘱着看好家中儿郎的院子,微扯嘴角,鄙夷冷笑:
“人之大伦?呵!若是许家叔父辈轻薄了她这个晚辈呢?许家还有何颜面可讲!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咽下。”
映雪惊得眼睛瞪得老大:
“不能吧,这,这,那,那,她们要如何能做到?家中哥儿身边时时有人跟着,还有,还有,那,哎呀,就算是她们得了手,可这一旦成亲,满京城不是都知晓了吗?表叔娶侄女?我的老天啊,这也是瞒不住的啊!”
吴妈妈也是点着头,觉得映雪话中有几分道理;
我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映雪的话是有些道理的,可,我心中还是觉得,她们所图的是许家,不是外人的。
主仆三人都是不语,气氛冷凝下来;
院外传来了通报之声‘七姑娘和八姑娘来了’;
外间正厅内,许浅玮和许浅兰都是心疼的看着我包裹的手指,许浅玮愤愤然的说道:
“她们归家就是来惹事的,烦死了。”
许浅兰叹息着:
“唉!又能如何啊,家中长辈们都是无法的,虽说父亲是发威震慑了一番,可人家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啊!”
我面色凝重,刚刚就有些想不明,虽是心中有了定数,可还是有些头绪没捋清晰,但见她二人,便接着她们的话茬:
“不走,就是想生事,且要生出个大事来,可姐姐却是想不明,能生出多大的事来;你们也动动脑子,日后都是要嫁人的,也是要当家主事的,若此事换做是你们,可能想明白?”
许浅玮盯着我看,许浅兰却是不好意思的笑道:
“六姐姐,您都想不明之事,妹妹可不如您的脑子好用,且大小姐是何许人也,那个周冷双更是小小年纪就心思了得,若是此事摊到妹妹身上,怕是要被拿捏死了。”
许浅玮低声嘀咕了一句‘拿捏?’
我也是下意识的出口:
“拿捏?如何拿捏?对了,周冷双今年多大了?”
映雪忙应声:
“回姑娘,比您只小半年,尚未及笄呢。”
“啊,要给安王为妾时还不到十五呢?这么小!”
吴妈妈答道:
“姑娘,安王没有正妃,妾室选定年纪若小就等着,若适当年纪才送进宫的,周小姐当时也就是定下,待等到及笄后才会送进宫中的。”
我颔首,许浅玮却问了一句不相关的话:
“六姐姐,咱们都小,不识得大小姐的脾性,可,您有没有觉得大小姐似是在故意为之呢?”
“啊?何意?”
我有些没明白,许浅兰却是点头说道:
“正是呢,六姐姐,其实兰儿也是这般想的,姨娘和妹妹们都听说了,大小姐归家就在正厅中闹过一出,可也没讨到什么好处,那为何在如园还要再闹呢?大小姐活到这个岁数了,哪里能是不知轻重的性子,表面看似是被咱们家给气得有些口不择言,可,咱们老夫人这许多年,再是气恼也不会如此啊!您就没觉得她此次话语中抓住继室,嫡庶,姨娘这些个词不放吗?”
我身子缓缓靠坐在椅背上,目光虽是看着眼前姐妹二人,可脑中却已开始不停的转动……
映雪似是听到有动静,悄悄的去开门,见秋娟进来为我们上茶;
我神色凝重的靠坐着不言语,许浅玮和许浅兰也如我一般凝神想事情,秋娟低声询问着吴妈妈:
“嬷嬷,姑娘们都怎么了?”
“唉!咱们都觉得大小姐带着周小姐归家必是要作妖的,可却是想不明关窍,要生出幺蛾子也要先作茧啊。”
秋娟了然一笑,说道:
“哎呀,还当是何事呢,奴婢们私下都议论着呢,周小姐那做派一看就是冲着咱们家哥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