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姐妹们都已熏熏然了,才算是从望月阁散去,临走时,许如华只与我说道了一句:
“六妹妹,你大姐夫知晓那人,你放心,你大姐夫应会办妥当的。”
我只微微颔首,便送走了众姐妹;
回到望月阁,见只有桃霜和映雪在忙碌收拾着,询问了一句其他人,桃霜答着,中秋佳节望月阁一干下人都去帮忙了;
我看着她们拿出的酒壶,心中甚是好笑,许珊酒量竟是不错的,饮了这么多雪花酿,丁点没有醉意,忽得想起徐姗第一次饮桃花酿时那醉态,心中泛起了丝丝甜意,想着李东煦哄着我,最后由着我闹的景象……
我正犹自呆呆的发笑,便听得桃霜低低唤着我,秦嬷嬷送来了消息,怕是一会李东煦要留宿于望月阁;
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结结巴巴的发问:
“啊?为,为何啊?什么意思?他,他有家不归,为何要,要宿在望月阁啊?”
桃霜笑着低语道:
“大少爷醉了,是老太太和二老爷发的话,要您好生照顾着,望月阁有厢房,可以宿下的。”
“这,这是什么话?望月阁有厢房也不能留宿个男子啊?这又不远,李府又不是没人照顾他,我,我要如何照看啊?”
桃霜实在憋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姑娘,您都结巴了,奴婢听秦嬷嬷说啊,老太太是怕了,闻听今日在靖亲王府那一出,怕您与大少爷的婚事真的出岔子,才会出此策的。”
“笑笑笑,有何可笑的,你们的大少爷,一会你们去伺候他,不对啊,他不是千杯不醉嘛,怎就醉了?”
“哈哈,姑娘啊,您的聪明劲是不是因着刚刚饮酒也醉了,大少爷怎能醉呢,奴婢想着,定是装的,怕是大少爷瞧出了苗头,来个将计就计。”
我翻了个白眼,扯着嘴角,还将计就计呢,我一会给他来个见招拆招。
心里想得是一回事,可真发生又是另一回事;
正如桃霜所言,李东煦是被人扶着来到望月阁的,那满身的酒气,可是醉得不醒人事,可当他被安置到厢房后,外人都离开,他便蓦得睁开眼睛,从床上起来,眉眼带笑的看着我……
当我自李东煦怀中被他唤醒时,薄丝锦被下,二人未着寸缕,还好李东煦能记得这里是许家,虽是好一番闹腾我,可终归是未破城门,不过,这炮车可是不消停的,总是在城门外开炮,吓得我无法,只得累酸了我的手腕,这个李东煦是真真的疯魔了;
“宝贝媳妇,外院已响过四更二遍了,映雪和桃霜在外面候着有一会了,怕是五更,天就要亮了。”
我懒懒的微微动着身子,当听到‘宝贝’二字,忙瞪大眼睛,低声嗔怪道:
“你少些肉麻我的话,什么宝贝啊。”
李东煦将我紧搂在怀中,埋首于我的发间,喃喃道:
“你就是我的宝贝,是上天赐给我李东煦的宝贝,我必会如心肝宝贝一般疼惜着。”
我捶了他的肩膀一下,便推开他,起身,嘴里轻声道:
“十六不上朝,你再多睡会,早膳怕是老太太会叫的,若不叫,就同孩子们一起用。”
李东煦单手支着头,眸光温柔的盯着我看,嘴里却是说着与我的话无关之言:
“还有两个月,两个月后,我便能抱着我的心肝宝贝至天明了。”
我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便悄悄的出门趁夜回了主屋;
八月十五、十六,因着中秋佳节,休朝两日,卯时初刻,望月阁便已开始张罗着早膳了;
本以为老太太会叫去上房用早膳,却不想,早早的打发人知会着今早各房各院晨安都免了;
李东煦卯时就将自己收拾妥当,来了正厅,逗着两个孩子玩闹;
辰时早膳摆桌,当两大两小围于桌前用早膳时,我看着此情此景,竟恍惚起来,快了,很快,一家子人就会团圆了;
慢慢垂下眼睑,不让李东煦看到我此时微微泛红的眼眶;
早膳刚过,许宏远身边的人来传话,请李东煦宁正阁说话;
孩子们出去玩了,李东煦走了,我独自一人在望月阁时,刁氏与卞氏带着许如华、许浅容过来了;
刁氏进来就将屋中所有下人都谴了出去,卞氏直接给我福一礼,吓得我起身,惊道:
“大嫂嫂,为何啊?”
刁氏微红着眼眶,唤我坐下,又示意卞氏坐好,说道:
“她是代大房谢你的,昨日六姑爷说起那铺子,起初咱们还不明,只想着是兄弟间的情意,可晚间你大伯归来,把大房都招集着说了许久的话,咱们才明白,是你心善,这一切都因着你惦记着大房清苦,想着为咱们解解困局。”
我唇瓣微启,话未出口,便听到许如华说道:
“昨晚都饮了酒,本应归家之人,无一回去的,父亲训话自是明白其意,六妹妹心慈,大姐也不怕你笑话,将来六妹夫必是会高官厚禄的,可是别忘了提携着家中的兄弟和姐夫们才好。”
刁氏轻斥着:
“哪里来的浑话,闭嘴,没个面皮的,你身为长女,却说出这般没分寸之言。”
卞氏斜斜的瞥了许如华一眼,微扯嘴角;
许浅容只垂着头,不语;
许如华重重叹息着:
“唉!娘亲,女儿也是无法啊,钱家都是无能之辈,只您女婿还算是个上进的,就这样,家中婆母,妯娌,还要诸多刁难呢,幸好今年六妹妹得了美名,女儿因着六妹妹,在婆家才得喘口气的,若是没有六妹妹,怕是这妾室都要纳上二三了;女儿只想着能得了娘家相助,把家中那三个狐媚子都打发出去,就算是要为相公纳妾,也要本分些的才好。”
“不可,你糊涂了,怎可散了丈夫的妾室,再落个善妒的名头,毁了珊丫头好不容易给家中女儿赚出来的好名声。”
刁氏一脸的不认同,喝斥着许如华;
我不动声色的看着母女二人,又看着始终垂头不语的许浅容,缓缓的开口说话:
“大伯娘,姐姐们在夫家不易的,您莫要再斥责大姐姐了,大伯其身为正,您又是个清明的主母,许家内宅看似安稳,可内里也是暗潮涌动的;大姐夫官居不高,可那么一大家子人呢,又不是家中长子,着实为难,娘家自是要帮衬着一二的。”
我的话引了屋中四人皆看向我;
许如华自是欢喜高兴的,刁氏眼中也带着希冀,卞氏自是探究的打量着我,只有许浅容,即便抬头看我,眼神中也是淡然;
“大姐姐,妹妹会想想法子,是在父亲处,还是在李东煦那里,都会为大姐夫进言的,不过,能不能成事,妹妹可就不敢保证了,毕竟,珊儿可是不懂官场之事的。”
许如华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给我福一礼,笑道:
“那姐姐可就要谢谢六妹妹了,你能开这个尊口,姐姐就感激不尽了,咱们都是内宅女人,哪里能懂那些个事,成不成的要看他的造化了。”
我又要起身还礼,却被刁氏止住,笑道:
“你莫要还礼,她们合该谢你的,浅容还好,我昨晚就已问过,她一切都好,三姑爷今年秋闱也是要下场的,没准能得高中呢。”
我看了看许浅容淡淡的神情,微微蹙眉,未嫁时,她也同姐妹们来望月阁,或习字,或学账,与我也有几分亲近的;这次归家,我们姐妹二人并未多言,就连昨晚饮酒时,姐妹们畅谈嬉笑间,她都不曾与我多说几句话的;
许浅容似是看到我蹙眉打量于她,淡淡浅笑:
“六妹妹安心,我倒是真的一切都好,不过,相公这次若再不中,怕是日后也无心于科考了。”
卞氏忙问道:
“三妹夫不科考日后要如何啊?”
许浅容只道,她也不知,男人之事,她不会多掺言,做好为妇的本分便好。
我却是感觉到许浅容定是有心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