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是哀怨的微微摇头，却听得许明华还在继续说着：
“你一再求祖母说是你不能没有娘亲，我且问你，凭什么你就不能没有娘亲？我与珊儿早早的就没了娘亲，不是也在家中活到现在了嘛，祖母慈爱，父亲呵护，家中兄弟姐妹更是和睦；她犯了错，就应该受罚，你多番阻挠，难不成，这事你也有参与其中？”
许温华吓得大惊失色，忙用力推开许明华，膝行到老太太跟前，用力的摇着头道：
“祖母，莫要听二姐姐乱说，没用，温儿没有，母亲这些事温儿不知情的，请祖母相信温儿。”
又转头去扒着许宏远，也是一个劲的说着‘她不知情’；
许明华轻蔑的白了她一眼，转身坐到我身边，撇着嘴；
赵氏那眼珠子转了转，忽得指着正厅角落里站着最初那些来告状之人，问道：
“你们从头至尾都是瞧见的，我且问你们，今日来老太太这告状究竟是受谁的指使？”
经她这一提，众人还真是把他们几人给忘了；
小桃缩了两步，垂着头不敢说话，那两个小厮却是答话道：
“回三夫人，无人指使，确是短了奴才们的月例，赖嬷嬷和小桃姑娘的也短缺了，小桃姑娘原是九姑娘身边的一等女使，她说来寻老夫人讨个公道，奴才们自是也想要说法的，就一同来了。”
我心中冷笑，这是‘无人指使’？赵氏安排的人还真会说话。
赖妈妈吓得一个激灵，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声喊道：
“对，对，老夫人，老奴是猪油蒙了心，居然听信了小桃这个小蹄子的话，是，是小桃同咱们几个说的，三夫人掌家失德，扣了咱们的月例银子放进自己的腰包里，老夫人，老奴知错了，是小桃窜掇咱们的，都是她。”
小桃早已吓得一直往后退，却被她身后的另一婆子使劲的推了一把，一个踉跄又冲了出来，双膝一软，跌跪在地上；
赵氏冷笑道：
“小桃，还不说实话吗？眼下怕是没人能保得住你了。”
小桃惨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的看向许温华；
老太太早就知晓这其中的关窍了，冷声道：
“都是些乌七八糟的事，来人，把他们都带下去，秦婆子，去传我的话，短了月例的自是会补上。”
赵氏闻言，还想要说什么，却被老太太冷冷如刀般的目光扫过，立马闭嘴；
老太太重重的叹了口气，对巧绿吩咐道：
“巧绿，去把家中的爷们，哥儿们都唤过来，许家如此大事，都是要在场的。”
巧绿应声福礼出去谴人往各院送消息；
老太太眼神扫过还跪在地上的许温华，便转头问许宏远：
“跃哥儿今日可在家中？”
“回母亲，没在，儿子只让他休沐时归家。”
“嗯，没在也好，这个已然失了分寸，再来个胡闹的，甚是头痛，你啊，就没有用心教导一下孩子嘛，温儿平日里看似懂事，这大事一出，你看看她成何体统，唉，不中用啊，这血脉终归是不成的。”
老太太的话是指着许温华讲得，可那声血脉感叹，所有人都是听得懂；
许宏远忙起身施礼，恭敬道：
“母亲教训的是，都是儿子的错，对他们疏于管教了。”
说罢，厉声喝斥许温华：
“滚到祠堂去罚跪。”
“爹，女儿知错了，女儿……”
“来人，把九姑娘关进祠堂，没我的话不许放出来。”
“爹，不要，您不要关我。”
许温华拉着许宏远的衣角，有丫环上前将她的手扯开，架着出了正厅。
门外还能听到许温华的哭喊声……
老太太极为失望的摇着头，摆手让许宏远坐下，叹道：
“唉！老二，关心则乱是这么说的，可不能失了分寸，你看看珊丫头，遇事先想到的是这个家，而非一己，就连明丫头都知道这个道理，温儿却是不成的，白白费了这些年的心思了。”
许宏远清冷的眸光看向我，问道：
“我看着你应是有主意的，说来听听，如何想得？”
呵，好一个当爹的，他明明心中已有计较却要我一个女儿家来说；
说对了，我是他的女儿，这好，自然是他来享得；
说得不对，届时一切错处都是由我来担；
看看许温华，他一直爱护的女儿不是也能一脚踢开嘛。
可当着一屋子人的面，还有大房和三房的人都在，这事是二房惹出来的，若我不答，或是推诿怕也是不成的；
心思微一动，看向老太太，柔声问道：
“祖母，珊儿是有些小女儿家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许宏远问我，那我就把这个锅甩给老太太好了；
老太太颇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便转眸斜睨了许宏远一眼，那神情一看便知，她已然是明白了许宏远的用意；
思忖片刻才缓缓应道：
“珊儿啊，有何想说的就说吧，左不过这事已闹成这般不堪了，还能再坏到哪里去，你只说，你这个爹听不听在他，毕竟这个事最后还是要他做主的。”
我心下都要笑出声了，这许家人啊，没一个真心的，爹坑闺女，老子娘坑儿子，个个滑不溜秋的，不过，我是爹和奶奶都坑上一回的。
面上惆怅不已，重重的叹息道：
“唉，这事还是要找个人顶上的，把罪责转出去，姨母只认个用人不明，管教不严之过罢了。”
许明华却是不解的发问：
“小六，父亲刚说过了，那个许达顶不起这个罪名的，你忘了吗？”
我侧头看了一眼许明华，又看向老太太和许宏远，见他们都是在思索着我说的话；
“姐，若硬顶充数怕是不成的，可若是迂回……也不是不可。”
赵氏冷笑一声：
“呵，珊丫头的脑子倒是伶俐，这么短的时间内，竟能想出法子了？怎么个迂回法？这事都明摆着了，你再迂回那证据都放在眼前，如何开脱？你嘴里说着她有错处，可这心思都是用在要帮她呢，还真是一家人啊。”
老太太一拍桌子，吼道：
“你闭嘴，你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竟在哪里说风凉话。”
赵氏不情不愿的垂下头，嘴角却是微微撇了一下；
我淡淡道：
“三婶说的对，我确是想着为主母开脱，从私来讲，她是我的嫡亲姨母，是我母亲的嫡亲三妹，是我父亲的继室，我的继母；从公来讲，她的得失，代表着许家，代表着许尚书夫人，也曾是掌家数年的当家主母；您就不想保住她吗？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都是要荣辱与共的，二房出事，大房和三房能脱了干系吗？”
老太太极为不奈的又狠狠剜了一眼赵氏，怒道：
“听听，一个孩子说出来的话都比你强上许多，你真真是白活了；你们都把自己的嘴管好，别在这说些我不爱听的话；珊儿，你继续说。”
“祖母，尚书府不是铁桶一般，密不透风的，有些事早已传出，不如将计就计，造个势把此罪都推到他人身上吧；先降了小桃，又惩了花妈妈，她们都是姨母和九妹妹身边之人，且许达又是姨母极为信任之人，您想一想是不是能说得过去；且好端端的为何许家要更换当家人呢？这十三万两银子不正好嘛。”
老太太混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我看向许宏远，轻声问道：
“父亲，您觉得女儿这个法子可行？”
许宏远定定的与我对视，眼珠一动不动，须臾后，才垂下眼睑，不做声；
刁氏见都不说话，轻声道：
“母亲，二叔，若是许达能认，珊儿的法子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啊，即解了二弟妹的罪，又能不影响了温丫头和跃哥儿；此法一出，外人看来，不是有人告衙门咱们才知晓的，是早早的就开始在家中自查了。”
老太太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便侧目看向许宏远；
此时，门外却是传来一个洪亮的男声：
“珊丫头说得法子不错，我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