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清静,没有这些个龌龊之事,且中馈一直由我来掌管,自是知道这发放月例的猫腻了;
看着面前的站着的秋月,思量一番便问出了我心中所疑:
“月姨,您怎会知晓账房内混乱之事?”
秋月看我的眼神中微微闪烁,面上显出丝丝红晕;
如意在旁轻笑道:
“姑娘,账房里有个小管事吕全,可是对秋月……”
“哎呀,不是你说的那样,别胡说。”
秋月这脸上的红慢慢加深了,忙不迭的阻了如意的话;
我眨着灵动的大眼睛,狡黠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游移;
“姑,姑娘,您别听如意胡沁,没有的事。”
秋月急吼吼的解释着,见我看她的眼神越发的晶亮起来,便垂下头,一脸的羞怯,欲转身要离开;
田妈妈笑着唤住了她,我微微轻咳,努力掩着笑意,轻声道:
“月姨,别急着走,我有事的。”
秋月也知刚刚有些失礼了,忙到我跟前福一礼,等着我的吩咐;
“月姨,您可知账房里的内情?或者,您能请那位管事吕全来见我吗?此人可能信?”
“姑娘,他,他能信得,让他来也不难,随便寻个由头就可。”
“好,别让人起疑,去吧。”
秋月福一礼,逃似的退了出去。
屋中三人终是憋不住笑开了;
如意一面笑一面说着吕全,进府时是个穷秀才,六七年了,从一个账房小厮慢慢熬到了如今的小管事;
也不知从时何起,如意注意到吕全看秋月的眼神不似看旁人一般,且秋月见到吕全也总是躲躲闪闪的,便留了些心思;
我收敛笑意,微微蹙眉轻声发问:
“看月姨这般窘迫,应是也有情的,既然二人都有情,为何不请示祖母指个婚呢?”
田妈妈和如意都是如看怪物一般看着我,田妈妈微微叹息道:
“姑娘,下人怎可两情相悦,那是要犯大忌的,要主子指婚更是不敢想的。”
如意压低声音道:
“是啊,姑娘,更何况秋月当时因着二夫人要为二老爷收房之事,闹得动静有些大,被老太太收到院中的,还怎敢去老太太面前请赐婚呢。”
我轻轻摇着头,是啊,这是京城尚书府许家,可不是我掌管的李家,脑中回荡着李泽与金平的感谢,李挚和春阳给我磕头的情景……
“姑娘,姑娘,您想什么出神了?”
如意轻声唤着我,将我的思绪唤了回来,忙应声道:
“我就是想着成全一桩姻缘不好嘛,罢了,这事不是我能管得了的,妈妈,去拿个荷包,一会赏给吕全。”
田妈妈应声,如意却是皱眉道:
“姑娘,就问他几句话,还给赏下,别把他们的心养大了。”
“呵呵,我怎会就问几句话呢,日后帮衬着咱们的事多着呢,这点子银钱刚开始,他只是个小管事,你想想大管事他们若不为了银子,怎可能冒这么大风险呢。”
如意定定的瞧着我片刻,忽得惊道:
“姑娘,您想当家?”
“没有,不想,绝对不会的。”
“那,哎呀,奴婢愚笨,实在是不知姑娘要做什么?”
我但笑不语,优雅的端起茶盏,细细的品着……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才听到院中有了动静,秋月在门外轻唤了一声,如意将门打开,见到秋月时,还故意的眨了眨眼睛,弄得好端端的秋月瞬间就红了脸;
吕全缓步进来行礼问安,他虽然看起来相貌平平,身材中等,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但是眼神犀利,一看就是精明能干之人。
我命秋月看座上茶,惊得吕全忙摆手惊呼:
“六姑娘,使不得,您有事就吩咐奴才去做,不可,不可。”
“呵呵,坐吧,可不是一句的两句话的。”
秋月给他递了个眼色,吕全拱手一礼,规规矩矩的浅浅坐下来,等着我问话;
没有那么多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先是问起之前的账房大管事;
吕全都是知晓的,小邹氏掌家时的账房管事名许达,为人刻薄,逢迎献媚,深得小邹氏赏识;
我又问到现在大管事,吕全微微摇头,才升至大管事十几日,名许荣,眼下还如往常一般为人和气,见人就笑;
“他们的管账能力呢?较你如何?”
吕全微一怔,答道:
“回六姑娘,奴才也是读过书的,深知君子之道,他们的能力如何奴才不会枉自评说,只有一条,当家主母皆是赏识之人,必有过人之处;至于奴才,也没什么大的本事,术算尚可,却是过目不忘的,自己能守得住账本。”
我了然一笑,淡道:
“嗯,你的本事不小哦,不错,若我许你,日后为账房大管事,你可信?”
吕全猛的站起来,被我的话给惊得不知所措;
见他惊呆的样子,我又补了一句:
“若信我,就把事做好,若不信,权当我玩笑一句罢了。”
屋中安静的只有吕全因兴奋而重重的呼吸声,我只静静的看着他,田妈妈和如意也同一般,秋月却是紧张的揉着衣角,眼睛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吕全;
“六,六姑娘,您要奴才做何事?”
吕全终于开口了,略有些紧张的询问我;
“呵呵,你紧张什么,坐下,我又不会让你犯错,是好事。”
我将心中的疑惑与计划详细讲出……
转眼三日过去了,家中无任何动静,如往常般平静,唯一的一点点小小波澜,便是许明华与许珊为许浅容添妆后,引得家中姐妹纷纷效仿;
许明华添了那四颗珍珠,我添了一套头面首饰,许婉华和许芳华不得不做出个样子来,只微微意思一下,一人一匹料子,许如华送回娘家二两百银子,庶女们平日里就生活不易,只得力所能及,手帕,荷包,香包等等,都新手所制,也添了不少;
许温华无奈之下,最后竟别出心裁的送过去一套文房四宝,直引得许明华笑了好一阵子,还嘴里叨念着,许浅容是出嫁,又不是去科考;
姐妹添妆,那些读圣贤书的兄弟们,也是不甘落后的,倒是没有女儿家的花样,一水水的就是银子,多少不济,都是添了些的;
老太太得知后甚是欣慰,直道一家子的兄弟姐妹,同气连枝,这才是家中和睦亲厚,兴家旺族的景象。
刚用过午膳,许浅容就来了,感激的眼泪险些要淹了望月阁;
我是费了好一番唇舌才劝说的止住了绵绵辛酸泪啊!
屋外冬芊的声音传来:
“姑娘,巧绿姐姐来了。”
“快请进来。”
许浅容忙收拾好自己,低声问道:
“她怎么来了?可是老夫人有事?”
我微微摇头,门已打开,巧绿进门见礼,含笑道:
“六姑娘安好,三姑娘也在啊,三姑娘安,老太太今儿个的精神特别好,午后只小憩了片刻就醒了,想着请姑娘们过去说笑一番,乐呵呵呢。”
我忙起身,吉祥闻言就去为我取来大氅,我笑道:
“打发个小丫头过来递个话就好,怎么还劳姐姐您跑这一趟呢!”
“哎呀,奴婢还要去各院请人呢,怕小丫头学不好话,再惊着姑娘们,三姑娘,您就同六姑娘一起过去吧,二姑娘都已经往寿安堂去了。”
巧绿说罢,便福礼先退了出去;
姐妹二人相携而出,将到院门口,就见田妈妈风风火火的往院里进,见我要出门,先是一怔,忙笑道:
“姑娘这是与三姑娘去哪啊?”
“祖母唤姐妹们过去说说话,妈妈可是有事寻我?”
我见田妈妈神色匆忙,定是有大事的。
田妈妈略有些急,忙道:
“有,老奴斗胆,请姑娘留步,有一小事不好定夺,想请姑娘明示,就几句话的工夫;三姑娘,莫怪,稍候片刻。”
许浅容哪里会看不出来门道,淡笑应道:
“不碍,六妹妹,我先慢行,等你便是。”
说罢就先行出了望月阁;
再回屋中,田妈妈直接说道:
“姑娘,林老二送得急信儿,今日就来,您吩咐都已安排好了,正好您去老太太的正房,等着便是。”
我露出甜甜的笑容,眼神却是冷意乍现:
“林二哥办事真是妥贴,好,许达和许荣都好吧。”
“呵呵,好得很呢,许荣现在还在春嬉楼里没出来呢,许达嘛,反正今日没来府里。”
我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低低的念叨着,似是在与自己说话一般:
“许珊,我只能为你做到这样了,她的命我要不了,可活罪怕是有她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