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正阁,一个独立的小院,只有户部尚书大人许宏远的一间书房,一个小侧间耳房;
我和如意信步而来,远远的就听到院中乱作一团,刚进了拱门,见书房大门紧闭,里面传出许昊跃的哭喊声,还有许宏远的喝斥;
再见这一院子人,主子就站了四五个,身边的下人们更是不少;
一脸好事儿的赵氏只站在拱门边,禁足的小邹氏焦急的站在书房门前声声哭喊着‘跃哥儿’,她身边是同样潸然泪下的许温华,许明华面容气恼的站在院中,许枫身边站着许榈;
许枫、许榈这个时辰不是应在国子监吗?他们怎么会在呢?
赵氏见我进来惊道:
“珊儿?你怎么来了?婉儿和芳儿去望月阁了。”
我福一礼,淡道:
“三婶安,珊儿过来时没见到二位妹妹,许是路上错过了。”
赵氏离我最近,声音压得极低的说道:
“二老爷发了大怒,因着跃哥儿对明姐儿的文章出言不逊……”
赵氏与我打招呼时,便以引来了宁正阁内所有人的注目;
许明华见我来了,紧崩的面容立显不悦,皱着眉头向我走来;许枫也是一脸不解的同许榈一前一后向我而来;
小邹氏见到我就直直的冲了过来,推开已到我身前的许明华和许枫,扬手就向我的脸上挥来;
许明华被推了一个趔趄,嘴里喊着‘不要’;
许枫也被推的脚下一滑,侧了个身,想伸手阻止却够不到了;
我盯着小邹氏扬起的手腕,被许榈紧紧纂住,停在半空中;
“主母,有话好好说,为何要打六姐姐?”
他眼神清冷,声音更是冷硬;
许榈,已十二岁了,个子只到许枫的肩膀,可与小邹氏却是相差无几的,面容极似许宏远,是二房儿子中最像他的;
小邹氏挣扎着被他纂紧的手腕,歇斯底里的吼着:
“你敢拦我,一个庶子,敢拦母亲,你这是忤逆不孝。”
我冷笑一声,看着眼前的小邹氏,听到许榈那一声‘主母’,好似自我叫出第一声‘主母’,二房的庶子庶女们再也没人唤过小邹氏‘母亲’了;
“五弟,放开她,不可无理;她是咱们父亲的继室,又是我的姨母,想打我自是无可厚非的,不过,我倒是想问一句,我都不知发生何事,为何要打我呢?难不成六弟弟被父亲责骂与我有关?”
许榈很听话放开了小邹氏,转到我身边戒备着;
许温华来到小邹氏身边,目光愤恨的盯着我,那眼中都要冒出火来了;
小邹氏轻揉着自己被许榈纂的微红的手腕,恶狠狠的骂道:
“你不知发生何事?那你为何要来?不就是来看我们母子的笑话嘛,就是你,害得我跃哥儿被打被骂,一帮子养不熟的白眼狼,别以为你们陷害能逞,我就这样倒了,日子长着呢,咱们走着瞧吧。”
转眸又指着许明华骂道:
“死丫头,我还真是小看你了,这些年竟哄骗过所有人的眼睛,装得倒是用心啊。”
许明华嘴都张开了,我先一步出声道:
“您不知我是为何而来的?呵,是六弟弟身边的小文子请我来的,那动静怕全府里人都晓得,您怎么会不知呢?哦,对了,您在禁足,又失……呵呵,定是没有人与您通禀我的行踪。”
小邹氏气得又扬起了手,这次却是被许温华拉住了胳膊:
“母亲,还是顾着跃哥儿吧。”
我扫了一眼许温华,才几日不见,好似沉稳了不少;
小邹氏恶毒的白了我一眼,转身又往书房去,抬手正要拍门,书房门猛得打开,许宏远一脸怒容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冷冷的扫过院里一众人的脸,沉声道:
“都没事吗?站在我这里做甚?”
小邹氏直接就往书房里冲,被许宏远一把拉住,低低吼道:
“你不在自己院子里禁足,谁允许你跑出来的,回去。”
“我要看看我儿子,你把他打成什么样了?相公,你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怎么忍心这般打他?”
“闭嘴,枫儿和榈儿就不是我的儿子了?都是你,看看把孩子管教成什么样子了,你真的以为这只是内宅之事吗?跃儿再不管教必会为许家若出大祸事的。”
不再给小邹氏说话的机会,直接命人将哭喊的小邹氏带走了;
许温华上前一步,许宏远冰冷的瞥了她一眼,便让许温华微张的嘴立马闭上;
“都散了吧。”
赵氏第一个就出拱门离开了宁正阁;
我瞧着根本就没我什么事,也同如意转身要走;
“珊儿,你留下,为父有话要问你。”
许明华正跟在我身后,马上转身,急声道:
“父亲,这事与妹……”
“都回去。”
许宏远直接一挥手,不让许明华再多言,带连着许枫和许榈都一并打发了;
我缓缓转身,面带笑容的冲着许明华他们点了点,示意他们安心,便迎着许宏远那凛冽的目光款步而去;
他终于要找我谈谈了,不愧是官场混迹久了的高官,真是能沉得住气;
一步一步接近着书房,我突然想明白今日这般大的动静老太太没有派人过来,应是许宏远先递了话的,要不然那个小文子怎么会好端端的找我这个,与许昊跃没有任何交集的六小姐呢,应也是许宏远属意的。
书房内,十岁许昊跃正直直的跪在地上,眼圈哭得通红,还不停抽泣着,见许宏远和我一先一后的进来,只偷偷的瞄了我们一眼,便垂下了眼睑;
许宏远立于宽大的书案前,转身见如意跟在我身后,挥了一下手,示意她出去;
我微微点头,如意便福礼退了出去,还不忘将书房的门关上;
“你知我为何打他?”
许宏远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故做不知的摇头;
“哼,你会不知,这不都是你运筹帷幄后想看到的结果吗?你让明儿去投罪己赋,不就是想让这些个蠢货自乱阵脚吗?你可想过后果?”
我嘴角一直噙着笑,当听到许宏远把话挑明了与我说时,面上没有显出任何惊诧,优雅的寻了个位置坐下;
“你放肆,父亲还站着呢,没让你坐下,你这是目无尊长。”
许昊跃自听到许宏远的话,便抬起头,目光游移在我二人身上,见到我坐了下来,忙出声喝斥;
我甚觉好笑,勾起唇角,斜看着他,淡道:
“一个跪在地的人,有什么权力与坐着的人说话,这个道理先生没教过你吗?因着你,这么冷的天站了满院子的人受冻,我坐下,父亲还没有说什么,你倒是不乐意了,要不然你去院子里站一会?”
“你,你,这是……”
“我什么我,我比你年长,张嘴就是你,还说我目无尊长;小小年纪,事还不少,老实跪着听话吧。”
我不想听他一个小孩子的话了,抬眸直视许宏远,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父亲,您不坐下来听珊儿说话吗?”
许宏远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便坐了下来;
“父亲,您可还能记起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