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他跟王老三谈话之后的第二天,一上班就第一时间跟谭书记汇报了自己的想法。
作为谭书记来说,这肯定是好事的,又不用自己花什么本钱,最多就是印几张录像票,盖几个章子而已。但一旦成功了,那么收入则是完全进入团委自己的小金库的,最大的受益者还是她自己。所以,谭书记肯定是无条件支持的,具体经办人就交给了张老师。当然,谭书记也明确表态了,有什么部门需要她协调的,她绝对义不容辞!
得到领导批复的张老师,兴冲冲的跑到了505-1-17宿舍,要跟王老三商量一些具体的细节。后来看到宿舍里的人太多了,说话不方便,就把王老三拉到了506楼下面一个团委的专用小会议室,关起门来进行讨论了。
放录像说起来简单也比较简单,无非就是一台录像机、一个足够大的场地、一个投影仪、一块大屏幕而已。至于录像机的使用和跟投影仪的连接调试,王老三拍着胸脯说,他都会。他从小跟着自己的父亲在公司里读书生活,他父亲公司里这些设备都有,他早就偷偷的学会了。
张老师则是承诺他自己去跟学校的电教中心联系设备的问题,至于教室嘛,张老师说他毕业的卫生系有一个可以容纳200多人的八大教室,凭着他跟卫生系老师的关系,只要打个招呼就可以了,不用花钱的。
讨论结束之后,张老师就用他那破旧的自行车,载着王老三跑到了电教中心,当然这之前还是拜托谭书记跟电教中心的领导打了个电话,谭书记完全没有推脱,一分钟都没有耽误,打完电话就告诉张老师和王老三去电教中心具体找谁接洽了。而王老三他们也没有片刻的耽误,风风火火的就去了电教中心。
电教中心的那位负责设备的老师,已经得到了领导的指示,所以没有任何的刁难行为。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要王老三当着面全部操作了一遍,以确认王老三是否能够熟练的掌握机器的操作。那个年代,无论是录像机还是投影仪也包括那块大屏幕的显示屏,都是稀罕物件,弄坏了恐怕团委也赔不起。
王老三没有让张老师失望,他的熟练操作得到了电教中心老师的首肯,这样他们就都放心了。然后双方约定了周六下午过来取设备的时间之后,张老师骑着他那辆吱吱嘎嘎的自行车,载着王老三回到了学生宿舍区了。
两个人又钻进团委的那个小会议室,继续对下面的工作进行讨论。现在硬件都已经落实了,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放什么片子和票价等软件的问题。毕竟这是第一次放映录像,也是张老师独立自主的第一项工作,必须要一炮走红的,否则后面领导就会失去信心的。
票价的问题比较简单,参照外面录像厅的价格,确定为一元,这也是绝大多数学生都能接受的价格。而在放映片子的选择上,却成为了这两个人最大的分歧。按理说,那个时候最火爆的影片就是港台片了,外面的录像厅几乎都是以港台片为主,偶尔会放映一些欧美的大片的,但片源很少,很多都是中文字幕而已,看起来比较累。那个时候,没有多少人会想到通过看外国电影学习英语的。
张老师倾向于放映港台的片子,这样比较稳妥,但王老三却有不同的意见,他希望是差异化竞争。
他想起了这段时间逛学校外面的书摊,很多书摊都在显眼的位置摆着一本书:《飘》或者译作《斯嘉丽》,一本美国,据那些书摊的老板跟王老三介绍,这本书改编的电影《乱世佳人》,是获得了奥斯卡大奖的。听人说很好看,很多学生就是看了电影之后才购买那本书的。
王老三把自己了解的这一情况跟张老师做了汇报,没有想到被张老师给嘲讽了一顿,说他自己都已经看了三遍了,电影确实很精彩,但估计很多高年级的学生都看过了,所以没有人感兴趣了。因为这部电影当时也不是国家正规引进的,但高校内部作为资料片都有录像带的,医学院里就有这部电影的录像带。
王老三耐心的说服着张老师:
“张老师,你看过了不假,但你在这个学校多长时间啦?已经有5年了。你要知道,每年都有上千的新生入学,他们绝大多数都是没有看过这部电影的。你不能忽视了奥斯卡这三个字的巨大影响力,也不能忽视所有学生的文青之心的,附庸风雅绝对是大学生的主流的。否则你为什么愿意看三遍呢?”
张老师还是有些犹豫,毕竟这是他的立本之战啊!最后王老三只有拍着胸脯说:
“张老师,这次你就相信我一回,就放《乱世佳人》,如果不成功,我负责任,去谭书记那里认错,并且劳务费我也不要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张老师认真的算了一下,本来计划收入是100块钱,但要支付王老三10块钱的劳务费,现在王老三承诺如果达不到预期的目标,他的劳务费就不用给了,所以就算不成功,但业绩估计也不会太难看。于是就勉强答应了。片源由张老师去外教中心借。
当然,王老三为了保证的自己的利益,提出再加映一部港台片,这个需要到学校外面的录像带租赁点去租的,价格是五毛钱。这部片子就由王老三自己决定了,张老师唯一的要求就是绝对不能有少儿不宜的内容的。
王老三一个人跑到了学校外面的录像带租赁点,把自己的诉求说了一遍,那个老板也是个热心人,热情的给王老三推荐了一部由周润发、张国荣和钟楚红联合出演的片子《龙腾四海》!
谨慎的张老师,对于王老三拿回的录像带依然不放心,万一出现了什么问题,那么他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万一有人举报到物业那里,谭书记绝对不会替他背锅的。所以,就利用下班的时间,在团委办公室里,用团委的录像机和电视机,把这部片子从头完完整整的看了一遍,自己审核之后确定没有问题,才同意正式上映了。
周五那天,张老师就让学生会宣传部的擅长书法和美工的同学,创作了精美的宣传海报,张贴在学校的布告栏里。为了扩大的影响,除了学生区的布告栏张贴了之外,还通过谭书记的协调,在校党委专用的布告栏里也张贴了一张海报,以往,这个布告栏是校党委专用的,不允许张贴乱七八糟的海报的,这次也破例了。
周六下午,按照事先的约定,张老师骑上团委那辆小三轮车,带着王老三到电教中心去拉设备了。这位未来的校党委书记,骑着小三轮,后面坐着一个王老三,慢悠悠的向电教中心骑去。虽然看上去很悠闲,但张老师还是对自己的首秀忧心忡忡的,王老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一路无话了。
设备直接拉到了已经联系好的八大教室,两个人组装好了设备之后,张老师说他先回去吃饭,让王老三负责设备的看管。王老三也不干,这要等到录像放完才吃饭,所有地方都关门了,那不是要饿坏啦?
讨价还价的结果,那就是马上清空八大教室的人员,把那些正在上自习的学生全部轰出去,然后把大门锁上。自然轰学生这样的恶人是要王老三做的,张老师要保持形象嘛!不过王老三也不是什么善茬,他主动跟每一个学生说,他自己是团委的老师,姓张,今晚团委要在这个教室有活动,让他们多体谅。自己只是一个小干事,都是领导安排的工作,他们要恨就恨领导吧,领导姓谭。
当晚的火爆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八大教室200多张座位座无虚席,还卖出了180多张站票,就差点卖蹲票、趴票和挂票了。这让张老师喜出望外,要知道,之前团委最赚钱的生意就是周末的舞会了,去掉各种开支之后,净利润从来没有超过200块钱,就算新年舞会也做不到。而由张老师首创的录像厅,初战就告捷了,这接近400块钱的收入,除了王老三的10块钱的劳务费和五毛钱的租赁费,其余的都是净利润啊!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张老师如何跟团委结算,王老三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的收入就是10块钱,没有绩效奖励。
在后面的岁月里,王老三和张老师联手给学生们带来了《雨人》、《沉默的羔羊》等等一系列的奥斯卡获奖影片,几乎场场爆满,一段时间内,录像厅的影响力已经超越了周末舞会,成为了团委最大的创收来源了。张老师在团委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了,越来越受人重视了。
事情有得就有失,一个袖珍的高校,周末愿意花钱消费的人就那么多,看录像的人多了,跳舞的人就少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但团委又想鱼与熊掌兼得。那么张老师又要临危受命拯救舞会了,而他的最佳拍档王老三自然是义不容辞了。
就在这时,团委来了新人了,从附属医院调来了一个新书记,直接干一把手,这就为王老三他们掌控舞会提供了新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