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落叶城,城西平安胡同宝平巷丙字号里。
四月的天,微风徐徐,院外的杨柳树还有些未凋谢的花枝越过了院墙,伸到了院里,似乎是被院里的童音所吸引。
一个小女孩儿高兴的捡起地上的一只花,蹦蹦跳跳的跑到一个女子面前说道:娘,这是什么花呀,真好看。可惜爹爹不在,要不然我一定让爹爹亲手给我去摘一些,嘻嘻。
婉如跟巧儿坐在院子里,晒着偶尔才露出半个头的太阳。
巧儿抱着小公子正在逗他玩儿,小家伙才半岁,两个眼珠子就知道滴溜溜的转个不停,不停的朝姐姐那里扑腾着。
婉如一把把女儿搂进怀中,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摸着她的小脸说道:这是杨柳花呀,爹爹现在不在,不过爹爹肯定也在想婉舒的。你看弟弟又想你陪他玩儿了,你去陪他玩会儿吧。我跟巧姨说会儿话,记着别让他爬出摇篮知道吗?
知道了娘。
小女孩说完蹦蹦跳跳的朝弟弟走去。
婉舒已经快三岁了,虽然她也还是个孩子,可懂事似乎格外的早。每次婉如跟巧儿在商量事情的时候,她都会陪弟弟玩儿了。
婉如一边盯着儿子,一边问道:怎么样,问心公子已经走了吗?
巧儿说道:已经走了小姐,他这次过来明显就是冲着···。
话到嘴边却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望了望自家小姐。意思很明显:问心来落叶城就是为了找你的。
婉如叹了口气:唉,我与问心公子既无缘也无份。即便有恐怕也是孽缘了。这次他过来没有被他的随从发现我们吧。
这个倒是没有,问心公子也很小心。看得出来,他在临安城城主府里虽然衣食无忧,但是也并不是十分的开心,这才跑来落叶城找我们的。
婉如望着她说道:是啊 ,他都回去一年多了吧。只不过他性子向来冷淡,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习惯吧。他直接去益州城了是吧。
是啊小姐,听说益州城知府的公子马上要大婚啦。那吴知府跟屠城主之前就认识,屠城主这才让问心代表他去祝贺一下,主要是想让问心公子多露露脸儿,他可是城主的公子,将来肯定要继承城主的位置的,现在多露露脸,好为以后继位做准备。
婉如说道:唉,想不到那吴公子也要成婚啦,只是可惜了喜儿姑娘,原本以为他们会在一起的,不想却成了这样。
巧儿却说道:小姐,我倒没有觉得可惜。那吴公子毕竟是知府的公子,他爹能让他娶一般的女孩子嘛,还不是要家庭背景好的,门当户对的,说白了吴公子也只不过是一颗棋子,被吴知府用来交换利益而已。我听说那位新娘可是朝廷一位退休阁老的孙女,唉哟你看,这什么目的还不是一目了然吗?那喜儿姑娘要真是嫁给了他,说不定会受多少委屈都不一定呢。
婉如望着巧儿笑着说道:没想到你倒是看得透彻,不过也确实如此,对于那些人来说,婚姻也只不过是利益交换而已。我听说连瑞王跟婉儿公主都要去呀?
巧儿说道:好像是的吧。我听说是瑞王带着妹妹刚好在落叶城这边游玩儿的,听说了此事才顺道过去祝贺一下的。
婉如想了想说道:没想到瑞王还有心思来这边游玩儿,看来他在都城过的也并不如意呀,这次难道是冲着吴知府去的,可他对于都城的那些人大人物来说,终究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府啊。
婉如所言不假,瑞王确实不是顺道,而是故意赶过去的。不过他可不是为了一个小小的知府,而是另有所图,他在下一盘大棋。
益州城最近倒是十分的热闹,知府家的公子四月十五就要成婚了,城里的富户商户都在暗中准备礼物,就连知味酒店的吴掌柜也准备了一份厚礼。虽然东家远在安平县做县令,就连夫人也过去了不在这里,可东家于那吴凡公子可算是至交好友,自己这两年在益州城里经营生意,也多亏了吴凡公子的名头才少了不少麻烦,现在东家不在,自己自然要去送一份贺礼的。虽然对于他这个层次的人来说,怕是连饭都混不上一顿,可送了礼起码礼册上是有记录的,到时候吴凡公子应该能看到了。
吴府里,管家早已经开始安排下人张灯结彩了,府里更是一片喜庆。
然而少爷吴凡的书房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吴凡正在冲着青竹发火:好你个青竹啊,枉我一直待你如兄弟,想不到你却跟我爹合起伙儿来骗我。去年你跟我去都城的时候,为什么不把我爹替我写诀别信的事情告诉我,你还有脸来劝我,给我滚出去,以后别再跟着我了,哼。
青竹也吓坏了,他自幼便跟着公子,还从未见过公子发过如此大的火,可他只是一个书童,老爷让他瞒着他哪里敢说,就像那棋盘上的小卒,怎么走还不是任人摆布。公子发火他只能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这时门口进来了一个人,正是益州城知府吴谦,他朝青竹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下去。
这才对着儿子开口说道:怎么,你小子还没想通?
吴凡却直接开口说道:爹,我根本就不喜欢那个姑娘,你为什么非要逼着我娶她呀。
吴谦却说道:你个臭小子,跟你好好说就是不听是吧。你不喜欢,那你喜欢谁你告诉我,喜欢那个吴家的小妮子,去呀,你现在就去找她,人家现在已经嫁做人妇了,你去找她看你对不对的起你读的那些圣贤书,哼。我告诉你,他们吴家因为双生子的事还没有结束,说不定哪天就有滔天大祸,你趁早跟那姓吴的断了联系。
吴凡生气的吼道:还不是因为你,假借我的名义写的那封诀别信。吴兄弟肯定是被冤枉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我娶那个姑娘还不是为了让她爷爷在朝中替你说说话,好让你仕途更进一步,我只不过是你的一颗棋子罢了。
话刚说完,只听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扇了过来。
吴谦望着儿子气愤的说道:你个臭小子真的是想气死我,我是为了我吗?我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还能活几天?等我死了这些东西早晚还不是你的。
朝廷局势波谲云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老子的苦心的。我不管你喜不喜欢,这个姑娘你必须给我娶,要是你再敢任性妄为,我有的是办法对付那个叫喜儿的丫头,哼。
吴谦说完就甩手出去了。
吴凡望着父亲出去的背影,他相信父亲一定能说到做到的。至于父亲说的朝廷波谲云诡的局势,他也有所耳闻。他虽然在都城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官儿,可从那些大人们的对话中也能感觉到,几个王爷之间斗的厉害。只是他的心里始终还是无法忘记那个女子,不过如今她已嫁做人妇,从此二人在无缘分了。
知府的府邸很大,后花园还有两座专供贵客住的院子,一般的客人是不会安排住在这里的,不过如今已经全都住满了。
一边是一位好言少语的俊秀公子,身边只有几名随从,但是下人们却一点都不敢马虎。只因这公子的身份不一般,他可是南越国屈指可数的几位城主家的公子,说起父亲的大名南越国无人不知,屠鹏举,当今圣上的近臣。
问心本来在落叶城游玩儿的,屠鹏举听说吴谦的儿子要成婚了,刚好让他替自己来送一份贺礼。
另外一座院子住的更不是一般人,正是瑞王跟他的亲妹妹上官婉儿公主。上官婉儿本来是跟着哥哥到落叶城这边游玩儿的,瑞王听说知府吴谦的儿子大婚,新娘还是退休阁老的孙女,特意赶过来喝杯喜酒祝贺一下,上官婉儿只好跟着哥哥一起过来了。
吴谦可是受宠若惊,自己儿子大婚,王爷跟公主都来了,这可是天大的福分,尽管这个王爷的身份比较尴尬,他也不敢怠慢,嘱咐管家亲在派人伺候着,生怕怠慢了这两个院子的人。
他哪里能想到,堂堂王爷带着公主来参加自己儿子的婚礼,目的岂会这么简单,是福是祸还真不一定。
此时瑞王的房间中,只有他跟来福两个人在屋里。
府里虽然很喜庆热闹,但是瑞王显然并没有多高兴,反而显得有些纠结和痛苦。
他还是喜欢喝茶,府里的管家给他上了最好的茶,他一壶接一壶,已经换了好几道水了,却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来福站在一旁也很着急,他知道主子此刻内心十分的矛盾,主子这次来确实不只是来祝贺的,最主要的是冲着一个人,就是那屠城主的公子问心。但是这件事却关乎到上官婉儿公主,瑞王母妃去世之后,上官婉儿可以说是他最后一个亲人了。但眼下他却必须做一个决定,一个对他极重要又很下决心的决定。
瑞王放下茶杯望着来福问道: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不称职的哥哥呀,我应该是个混蛋才是吧。
唉,主子你千万别这么说,奴才知道你也是逼不得已的。
另外一间房中,上官婉儿望着窗外,就连背影都显得那么孤单,院中不知何时停了一只喜鹊,喳喳喳的叫个不停,上官婉儿并没有回头,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止柔,你说这喜鹊是不是来道喜的呀,莫非它也知道了什么。只是不知喜过之后还会有自由吗?说话的样子是那么落寞,看着都让人心疼。
止柔望着那娇小的背影,此刻是那么的无助却又显得那么高大。
止柔说道:公主,你可要想清楚啦,此事一旦传开了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上官婉儿依然是自言自语:听说他人还十分不错,你见过吗?你说要是母妃还在的话,她也应该同意我这么做吧。哥哥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对,他太不容易了。我应该帮帮他的。嘻嘻,我应该帮助哥哥。
止柔已经不忍心再听了,眼前的人原本应该是天真无邪的年龄,现在却要她背负那么多的东西。
常言说的好:人生如棋,众生皆是棋子,岂非你我所愿能改变的,莫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