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久没有熊小敏的消息了,自从他和前任书记闹不和以来,新闻里就很少有他的消息,而实际上他一直在省委政研室主持工作,只不过前任书记因为他的愚蠢表现而搁置他了。
王成对此特别有感触,在领导身边工作最要紧的就是要时刻表现好,对于有些领导来说,一次表现不好,有可能带来的就是彻底远离权力核心,这不是危言耸听。
相对来说,叶书记还是比较亲民和蔼的。
熊小敏竟然来找叶书记汇报工作了,当然,因为以前对口保障过叶书记,所以他有叶书记的私人联系方式。
“叶书记,我是熊小敏,打扰您了,您方便说话吗?”
叶书记当然也听说了熊小敏之前在前任书记那儿干的蠢事,虽然他保住了如今这一职务,但所谓的仕途离他已经很远了。
“嗯。”叶书记用鼻腔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嗯”。
“叶书记,我想来给您汇报工作,行吗?”熊小敏语气低沉。
很多领导都是这样的,在下属面前趾高气扬,在领导面前畏畏缩缩。
很多年前,王成的处长接到老家求助电话,处长在电话里对他们的请求满口答应,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这甚至让一旁的王成都认为这个忙应该很小,小到处长一个电话就能解决。
挂完电话后,处长却给很多领导打了电话。
电话里他卑躬屈膝,表现得极度谄媚,面对电话里的婉拒,他也不生气,而是一个接一个的继续打着那些有可能帮得了这个忙的领导的电话。
那一刻,王成觉得其实做人也好、在体制内当干部也罢,想要搞清楚这一套人情世故真的挺难。
其实平日里,很多体制内的干部听到任何忙都能满口答应,从另一种角度来讲,他们或许也不是虚荣,而是真的热心。
帮不了那也是没有办法。在整个道南省可以打着包票说解决一切问题的,那也只有叶书记了。
“我最近比较忙,如果你要来汇报工作,就跟小王联系,看看我的行程安排,让他抽空给你安排一点时间。或者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在电话里跟我讲,没有关系的,毕竟你也是我的老副秘书长了,你是什么人我也是知道的。你劳苦功高,也为工作做了很大的贡献,你说出来,只要合理,我会考虑帮你的。”
对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熊小敏,当然不好意思,在电话里说了,这不严肃也不正式,他其实很想到地方去认个市长或市委书记。
在很多人看来,省直单位的正厅级到地方当然的可以任书记。其实大错特错,如果真的去详细了解过每个省的人事安排后,就会发现省直单位的一把手绝大部分到地方只能任市长,极少数极少数在干部断层的情况下,才有可能会有普通省直单位的一把手、甚至是一巡转任地方任书记。
省里的副处到县里,一般至多只能任县委常委或副县长,省里的正处往往都要在地方先任个县委常委副书记,之后再转任县长、之后转任县委书记。
并不存在省里的副处当然到地方任县长。
省里的正处直接到地方任副厅,在道南这十几年以来,王成只见过两位省里的正处到地方任副市长的例子,绝大部分都是正处在省里提了二巡、或者提了副厅实职之后,再转到地方任副市长或者常委。
这已然成为了现代的体制常识。省里提拔级别快,但这种级别“不值钱”。地方体制提拔慢,但地方的级别很值钱,因为他有含权量,他能管到实实在在的东西。
这和很多人的认知肯定不太一样,事实上,像帝都一些正处,到地方最多只能挂副县长,极少极少极少数能挂常委。
熊小敏当然知道自己想去地市搞书记这个想法在现在看来已然是天方夜谭了。前任书记都已经明确拒绝过他了,叶书记就更加不可能重用他。
所以他想退而求其次,到地方去任个市长,甚至在他心里为了兜底,觉得哪怕任个正厅级的市委副书记也行。
在地方,同样级别的权力体验可完全不一样。
在县里,一个副处就能有秘书、司机、专车,有非常多的地方甚至有别墅保姆,在县里走起路来也是大摇大摆。一副县太爷的样子。
但在省里,副处就是个普通干部,有些副处长手底下甚至没有一个人。像省委办省府办一些边缘处室,一个处六个人:一正二副加上几个调研员、手底下一个兵都没有。 前段时间,王成去省法学会看朋友,看到这一幕就更加搞笑了:法学会怎么说也是个厅级单位,但内部正式编制只有几个人,除了一个专职副会长和几个处长外,很多处一个主任科员都没有。
王成这位朋友从外地的乡镇长遴选到法学会,现天天苦逼地写材料,累得快嗝屁了。
他说,早知如此,当初就不来了。就算在法学会提个处长,又能有什么权力体验呢?也就是个干活的命。
而当初在乡镇里,那可就不一样了:乡镇只有两台公车,他一台、书记一台,他的驾驶员还是事业编制工作人员,是从乡农机站借过来的;在乡镇里,他吃喝拉撒都由乡镇包掉了,各村的村书记、村干部逢年过节过来“拜码头”。可以这样说,他在乡镇里就是皇后一般的存在。
而如今在省直的部门,虽然未来的天花板会相应的提高一些,但这种体验感,可算是…
熊小敏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才想要到地方去任职。而且地方接触到的项目…也比较多,接触到的人和事也比较多,广阔天地大有所为嘛。
所以他才处心积虑的想要到地方去,在这座大院,虽然他已然是正厅级了,但是是夹着尾巴的正厅级,他时时刻刻在省领导的注视之下,每天的压力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