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池。”安成郡主的声音将阿烛从万千思绪中拉回现实。
她只得将那位叫“明时”的贵女暂且放一放,看向前头,奚澜从另一边出来,神情一如既往冷淡,还隐隐透出几分不耐,看来是被那两个皇子缠得不轻。
阿烛憋不住笑,刚低下头,就感觉一股凉飕飕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发生了什么?
阿烛不明所以地抬头,便见奚澜用一种“你怎么可以那么做!”的眼神盯着自己。
阿烛:“......”
不要用这种看背信弃义小垃圾的眼神看人啊!
很容易引起误会的!
安成郡主开完笑道:“少池这么早回去,可是觉得宴会太无趣?”
奚澜冷冷道:“确实。”
两个字将安成郡主剩下的话全堵在了喉咙。
不等安成郡主继续,奚澜难得牙尖嘴利,回呛一句:“郡主不也是如此?”
同样是早走,谁还比谁高贵了?
奚澜心里窝着火,说罢直接转身离去,半点表面工夫也不做。
他忍不住想,明明相识方式和梦中大不相同,为什么阿烛还是会被裴明时所吸引?一个照面而已,她是被裴明时下蛊了吗!
安成郡主反应过来,不可置信:“???”
这奚二郎怎能如此目中无人?!
她好歹也是他的长辈!
安成郡主忍着怒气上了马车,正要闭目养神一会儿,谁知秦烛这个不长眼睛的东西叽叽喳喳,让人不得清静!
阿烛甜蜜蜜道:“阿娘,我今日没有给你丢脸吧?”
安成郡主眼底暗藏怒火,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会,今日你可是出了大风头。”
阿烛便当这是夸奖,美滋滋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县主让我学骑马,不就是为了我不给阿娘丢脸吗?回去我要好好谢谢县主!”
安成郡主真想一耳光扇在她脸上。
不知所谓的贱人!
她只心疼担忧自己的娇娇如意,若是知道了流觞宴上发生的事情后,还不知道该怎么伤心呢!
事实上,安成郡主所料果然不错,如意县主听闻流觞宴上发生的事情后,立马就如泼妇一般尖叫怒骂。
“废物!废物!这么点事都办不好,我要她有什么用?!”
罗家贵女用心挑选用来解闷的精巧玩意儿被摔得满地粉粹。
侍婢们吓得噤若寒蝉,低头跪地手脚麻利地将瓷片一块一块捡起收拾干净。
眼看就要入夏,如意县主依旧包裹严实,即便是在自己的屋里也是遮着面纱,唯一露出来的那双眼睛红血丝密布,突兀吓人。
今日一早醒来,她就发现身上状似鱼鳞的红色脉络越来越多了,从脸颊蜿蜒至胸口,像蛇类紧紧附两条手臂,让人看了不禁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如意县主扶着桌案喘息,忽的眼泪吧哒吧哒往下掉,看着好不可怜。
然而,可怜只是暂时的。
不一会儿,屋内再次响起物件落地的动静。
一个婢子走出去又进来,低声道:“县主,秦娘子在外头,说昨日回来,还没好好谢谢县主......”
话未说完,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如意县主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恨意,发疯叫道:“什么秦娘子,那就是个贱种!让她滚!滚啊!别以为我不敢杀了她!”
婢子忙不迭去了。
如意县主自小脾气不好,所有人都惯着她宠着她,于是便养就了一副稍不如意便动辄打死人的性子。
这十几年下来,留珍阁不知换了多少伺候的人,只有老嬷嬷敢在如意县主暴怒的时候劝上两句。
“既然县主没空见我,那我改日再来。”阿烛看着婢子红肿的脸颊,微微一笑,但仔细瞧,眼底黑沉不见一丝笑意。
她干脆利落离去,回到安成郡主给她安排的小院子里。
院子里有五六人伺候,都是安成郡主派来照顾秦烛的。
阿烛站在窗牖前,和院中扫地偷懒的婆子对视上目光,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下一刻啪的一声合上窗。
阻隔了所有监视。
阿烛一直都知道安成郡主心怀不轨,别有目的。
这个刚生下孩子便死了丈夫,隔日收拾嫁妆回到盛京的女人,若说她是因为忽然良心发现、对前头的女儿心生愧疚才将秦烛从乡下接回来,阿烛是万万不信的。
阿烛想到奚澜登门拜访那日,她在如意县主房内见到的画面,再加上昨日的流觞宴和今日如意县主发疯似的表现,不难猜测,如意县主得了一种古怪的病。
这病定然棘手恶心,才会使人阴晴不定、易怒崩溃。
巧合的是,阿烛被接回来的日子和如意县主得病的时间相差无几。
或者说,阿烛是因为如意县主得病才被接到盛京。
阿烛倏忽一笑。
她知道了。
*
晚间时分,阿烛用完女婢送来的晚食,就被主院的人叫了过去。
安成郡主正等着她。
阿烛既是“乡野出身”,也就不与她恭敬施礼了,脆生生喊道:“阿娘。”
安成郡主面上带笑,招手道:“用过晚食没有?”
阿烛说用过了,在安成郡主惺惺作态之前,抢先问道:“阿娘,我想嫁给奚二郎君,阿娘不是说帮我想办法吗,什么时候有结果呀?”
安成郡主额头青筋一跳,显然没想到她这样恬不知耻、念念不忘。
“阿烛,你还小,婚嫁之事岂是儿戏?那是万万不能草率的。”安成郡主拿出了老一套“你昨日也瞧见了,那奚二郎性情桀骜,不是什么良配。你比如意乖巧,最听阿娘话的是不是?你是阿娘的孩子,阿娘一心为你着想,是不会害你的......”
她说了一大堆,阿烛只抓住“良配”二字,捧脸憧憬道:“可是他好看呀!”
安成郡主:“......”
她忍了忍,“好看也不能犯傻,你若是嫁给奚二郎,日后定会吃苦后悔的。”
“不会!”阿烛信誓旦旦,“我瞧着他那张脸,每日都能多用两碗饭!”
安成郡主简直忍不住咬牙切齿。
时下推崇风流阴柔之美,男子多以铅粉敷面、浓香薰衣,又因士族高门喜爱服用价值等金的五石散,发作时浑身燥热,需得解衣奔走发散药性,而成潇洒不羁的风向。
正因如此,奚澜虽相貌出众,却并不符合大众审美,还没到人人追捧的地步。
安成郡主也不明白如意为何偏非奚澜不可,可那是她与心爱之人的骨肉,不论女儿想要什么,她都会为之办到。
安成郡主闭了闭眼,看上去整个人疲乏不已。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厌恶秦烛,若非时机还未到......
“罢了,这个日后再说。”安成郡主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被阿烛牵着鼻子走,险些就忘了叫阿烛过来的目的。
阿烛道:“好哦。我都听阿娘的,我知道阿娘肯定不会害我,肯定不会偏心,肯定会满足我!”
三个肯定让安成郡主险些忍不住。
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