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并没有。
若说金卫霖是看出周星辰的不凡,想追随他谋得一个好的前程的话,那也不对!
其一,在世人眼中,大荒派孙味真的前程要远在周星辰之上。孙味真已是大荒山年青俊杰中的双壁之一,名传天下,可那时的周星辰一旦出了元国,谁能认得他是谁!
其二,所谓日久见人心,在星辰卫里待久了,金卫霖不怕武三柳识破他的来历么?一旦真相败露,武三柳能饶过他?而在武、金二人当中,毫无疑问周星辰定会帮武三柳的。
他心中隐隐还有一个猜测:难道金卫霖竟是想与武三柳慢慢地化解这段仇怨?
但这是最不可能的。武、金两家的仇结得太大了,不但有夺妻、夺子、夺女之恨,还有杀父、杀母之仇,更有灭门之痛,这泼天大仇还怎么化解?
此次他回返青州,金卫霖曾在小周庄中效力过一阵,周星辰来冰鉴湖后,听说金卫霖借故返回了大荒山,自此就再未露面了。
“三柳先生,你是如何得知金卫霖父子即为你家大仇人的?”
大荒派在青州城的大交易场中也是有一家商铺的,这家商铺与周星辰、崔玉环合伙经营的倚云居颇多往来,两家商铺的伙计极熟,惯常在一处说话,互通消息。
大荒派商铺的某个伙计是金家叔祖门下最不成器的弟子,对金卫霖父子在大荒山避祸之事略微知道些,前阵与倚云居的二掌柜、崔玉环的大侄子崔福说话时不慎透漏了些口风。当时崔福并没在意,过后见了姑姑崔玉环就随口提及两句。
崔玉环却是个有心之人,顿时想起小周庄的大总管武三柳来,便将此事禀报给了郡主韩葳蕤。韩葳蕤着王府近卫暗中查探,很快将此事查得确实了,这才令人透漏给了武三柳。
论实力,韩葳蕤对大荒派自然敬畏得紧,不过如今的冰鉴大陆几乎是由周星辰一人说了算,她的顾忌就要少许多。何况金卫霖父子在大荒山的地位甚低,金家那个叔祖也只是普通的长老,大荒派会为这三人与冰鉴湖对上吗?绝无可能的。
武三柳闻讯后大喜复又大悲的心境自不必说,他是个谨细人,知道此事牵扯到了大荒派,决不可擅自行事,便急急赶来冰鉴湖求周星辰给他做主。
周星辰低头沉思了一会,道:“另外还有一事,你的一双儿女不是久无音讯么?金卫霖父子定然知道他们的下落,此事当着落在他父子二人的身上。”
武三柳面露悲戚之色,嘶哑的声音道:“青州就这么大,二十来年都不曾打听到他们的消息,只怕,只怕……”
那年武三柳被诬陷下狱后,金家掳走他妻子的同时又带走了他一对儿女,据说倒是不曾下手杀害,只是转卖了旁人。少年男女被贩卖后哪有好下场的?何况二十多年都没消息了,武三柳心知自家两个孩儿多半已经不在人世了,只是心中仍存一点侥幸罢了。
周星辰却道:“凡事自有天数在。你一生多行善事,从不曾作恶,自能福荫后辈逢凶化吉。不过此事该当如何着手,我得多想一想。”
大荒派固然屡次给他面子,却也有底线的,决不会他一道传音符去了大荒山,人家就将派中的子弟送到湖心岛来任由他打杀。何况他并不想得罪这个冰鉴大陆上最古老的门派。
武三柳忐忑地望着自己的主公,心中七上八下,当愤怒之火稍稍熄灭了些,到此时他才意识到:大荒派可是连东平王都要礼让三分的庞然大物,堪称大陆上的第一大派,是与守护者联盟、阴魔教并称的三大超级势力之一。
若此事处置稍有不当,与大荒派翻了脸,即便周星辰不惧大陆上任何一位大高手,冰鉴湖与青州再难有安宁之日。若事情到了那个地步,他武三柳就是冰鉴湖一脉的罪人了,当真百死莫赎。
他暗暗叹了口气,道:“主公与孙味真公子的交情非比他人,若因此事阻断了冰鉴湖与大荒山的往来,三柳心中何安?细细想来,这些年金家父子的日子应当过得无比煎熬罢,毕竟他一家数十口人就剩下父子两个了,其余家眷、亲族皆被我斩尽杀绝!”
周星辰凝视着他问:“那么此事该如何着手?”
武三柳沉默了一会,黯然道:“我也不要金家赔偿我灵石、法宝,他只须将我那一双可怜的儿女给我寻回来,若两个孩儿中能有一人侥幸存世,主公便可饶过这对父子的性命。只有一条:他父子终生不得出大荒山一步,就在蛮荒山野中度过此生罢!”
周星辰摇头道:“修道修道,其实修的是这颗心。咱们冰鉴湖一脉若是有冤不得申、有仇不得报,往后心中如何能得安宁?不但你武三柳此生将受一个大大的心魔困扰,即我这个冰鉴湖之主只怕也是修仙无望了。”
“那主公将如何做?”
“味真兄道心一片澄明,是个通达之人,待我略略点破些儿他自会明白过来的。嘿嘿,倒要瞧瞧他做事的手段如何,配不配得上将来执掌大荒山一脉。”
他这回并未动用传音符,而是亲手在一枚玉简上写了一封“书信”,着两名近卫火速送往莲花台一带,秘密交到孙味真手里。
此信武三柳自然看过了,对自家主公钦伏不已:原本是件两难之事,既不能过于扫大荒派的面子,又要安抚住自己手下的大总管给他报仇。结果轻描淡写的一封书信就令局面豁然开朗,余下就看孙味真那边如何处置了。
这番化繁为简的手段,着实不简单。若是换一个战力超绝的年青高手,多半要急吼吼地杀上大荒山去,如此方显得对自己的大总管关爱有加。那样局面铁定要不可收拾了。
“书信”中只简单地说了两件事:先请孙味真向金卫霖问明武三柳一双儿女的下落;再请孙味真为金卫霖寻一门好亲事火速成亲,早日在这世间留下一点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