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半夜,光秃秃的大树在没有光亮的路两边晃动着枝干,像地狱的群魔乱舞。
云墨跑进宾馆,拽着自己被撕烂的衣服,进入电梯,电梯里有个男人在旁边瞟了她的胸口几眼,云墨等电梯打开快速跑回房,利落地将门反锁,靠在门上喘着粗气。
云墨从未有过如此悚人的经历,被人跟踪、袭胸,幸好都逃脱出来,她实在胆惊心颤。
既然选择没有云家庇护这条路,那她要坚持下去,任何困难都不能打倒她,即便遇到今天这么可怕的事情。她不禁后怕,发散思维想象如果发生.......坚强如石的云墨还是忍不住抱膝哭泣。
只有一个人好孤单,仿佛末日世界,周遭都是怪物,独身战斗的自己没有任何安全感。
云墨在地上坐了半个小时回魂,她走到床边,准备把书本拿出来写作业。
安静的环境中忽然出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云墨像惊兔,立马聚精会神竖起耳朵判断,房门外有人在动门把手!
她提高警惕,宾馆里经常出现盗窃、强奸事件!又想起电梯里看她胸部的猥琐男人!
云墨环顾周围,没有任何利器,从笔盒里拿出来一支圆规,把它掰成180度,规脚部分朝外,用右手握住放在身后。门口声音没有停止,她稳了稳颤抖的双腿,走过去对门外粗声说“谁啊?”
门外并没有回应,可开门的动静却变大!这种宾馆没有猫眼,云墨迅速低头从门缝底部往外看,一双男士皮鞋!外面是一个男人!
云墨心惊胆寒,她拿着手机。拨了110,准备打的时候门外突然没有了动静,云墨没有按下去。
她轻轻退后一步,趴着看门外的那双皮鞋,他没有走,但云墨看不到他在干什么。她拿起手机,按住自己嗓子,装作打电话的样子大声说“喂,老公,你什么时候到啊?嗯,十几分钟后就到啊,好的呀,那你别挂电话,我一天不见你好想你啊.......”
云墨时不时停顿一会,继续趴在地上观察,不到半分钟,原本犹豫走动的皮鞋一会就不见了。
她把房间仅有的一把椅子靠在门的后面。又把衣架弄变形,将门手把和安全锁绑起来。即使如此,云墨还是不放心,心脏砰砰砰地直跳。
男人和女人之间相差悬殊的力量,这方面她无法战胜。
云墨稍微缓口气,但是不敢卸下警惕。
她仔细观察窗外,房间在四楼,如果直接跳下去,肯定会摔断腿。她计划着,把床单还有被套收拾出来,拧成麻花,两个打成死结系在一起,一头绑在床脚,另外一边绑在自己的腰上,一旦有人闯进来,她就顺着床单延伸到二楼,从二楼跳下去,顶多只是摔伤。
快速整理好一切的云墨,不敢关宾馆的灯,背着书包,腰上绑着床单,右手抓着圆规,坐在窗台上,全神贯注地听着门外的声音,像个全副武装的警察。
就这样睁着眼撑了一晚上,云墨在窗边打着瞌睡,但只要楼道里一有动静,她就立马清醒。
谢稻跟丢云墨,周围也没找到她人,事情变得严峻,谢稻焦躁。
云墨这么晚一个女生在外面这怎么回事,身为男朋友的肖锦明到底在干什么?
谢稻暴躁地给肖锦明打电话。睡梦中的肖锦明迷迷瞪瞪地接了电话。
“云墨最近出什么事儿了?”
肖锦明听出谢稻冷漠想杀人的声音,不悦地问,“墨墨怎么了?”
“就在刚才,我看到云墨了。”
肖锦明看了眼手机,现在是凌晨一点!顿时清醒,他问,
“她现在在哪儿?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我不知道她在哪,我把她跟丢了。”看来肖锦明也不知道她在哪,谢稻再次懊恼自己的愚蠢,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跟丢。
肖锦明准备将埋怨的话说出口,想起自己连云墨这么晚在外面都不知道。
“云墨出了什么事儿”谢稻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和她爷爷吵架,离家出走了。”
“多久了?”
“两周多”
谢稻从他的话中只获得两个有用消息,云墨离家出走是因为云爷爷,时间竟长达两周!他怎么没有早点发现,他很自责。
谢稻直接挂断电话,跟肖锦明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没什么好说的。
肖锦明骂了一句,躺下睡不着,他决定明天不论怎么样都要找云墨好好谈谈。
谢稻准备回去,突然想到什么停顿下来,拿出手机拨电话。
铃声一响,又是谢稻,肖锦明生气等了一会才接电话。
“她现在天天去上学吗?”
“每天都来,她总是翘最后一节课,我根本就找不到她。”
“那什么时候来上课你知道吗?”
“时间不太确定,偶尔白天也翘课”
谢稻获得第三个信息,挂断电话。
“......”肖锦明朝空气打了一拳。
谢稻心下认定,云墨和云爷爷吵架,跟云爸爸的那件事肯定有关系,否则和她爷爷不至于吵到离家出走。看来这件事情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最终所有的真相都在萧茉莉妈妈身上!
谢稻在回去的路上,疯狂给萧茉莉打电话,不久后她终于接起电话,用没睡醒的声音问“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
“10分钟后你立马下来,我在楼下等你,有事要问你。”
既然所有的事情都跟她妈妈有关,那他一定要问得清楚,事关云墨不能马虎。
萧茉莉看到谢稻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本要发火的话堵在嘴里,转而变成关心,“怎么了,这大半夜的你叫我下来干什么?”
“你妈妈的事儿,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谢稻没有抽烟,眼神像刮人。
萧茉莉瞬间清醒,她低头说,“这是我妈妈的事情。”
“这不仅仅是你妈妈的事,还事关另一个家庭,我看到你妈妈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三次,那个男人是云墨的爸爸。”
萧茉莉吃惊。她只知道有位云叔叔,而且也没有见过面,一时也没有和云墨联系在一起,没想到他们居然是父女。
“如果你不说,今夜就别回去了。”谢稻拿出一根烟点起来,这意思很明显,不说就耗着呗。
萧茉莉从来没见过谢稻霸道的一面,原来他也可以像董成那样痞里痞气。
“我的爷爷和云爷爷,是战友,后来我爸爸他去给云爷爷家的矿场干活,结果在一次坍塌事故中死了,后来他给我爷爷找了个活干,可就在今年我爷爷去世了,云爷爷找到我妈,跟她说,因为和爷爷是战友,可以赞助我上学,但还有另外一个更好的选择,他说......如果我妈愿意帮他儿子怀一个试管婴儿,只要能生下孩子,那我从现在到大学,都会给我最好的资源。”
萧茉莉说出妈妈的私事,不自己觉地低头,这是见不得光的事。
“本来这件事情我是不同意的,但妈妈说她很累,没有爷爷,我妈妈要在家里照顾三个女人,除了我之外还要照顾我奶奶和外婆,她白天打工,晚上做家务照顾我们,还要去打夜工,她太累了,为了我的前程,为了活得更好,也让奶奶和外婆有更好的医疗条件,我妈妈同意云爷爷这个提议。”
“这就是你知道的全部?”
萧茉莉抠抠手指说,“云爷爷说如果孩子生的是男孩,以后我的嫁妆以及我妈的养老,他都会安排好”
谢稻终于知晓事实的真相。云老爷子这么想要一个男孩,无非就是想要继承云家,想来云墨这次离家出走这么久,肯定知道这件事了。
谢稻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云墨,但他既然知道云墨每天都会去上学,那他只要在学校里等着,就一定会有收获,只是不知道她几点来。
谢稻看看时间,现在是2点,穿上校服,在校服外面又套件稍微厚点的外套。
他走到学校门口,发现保安室一直亮着灯,里面的保安抽着烟看着电视剧。
他敲了敲保安室的窗户。
“你这孩子怎么半夜在这里?”保安好奇。
谢稻不经意间把自己的校服露出一角,然后拿了一包烟给保安说,“保安叔叔真对不住,我在外面抽烟被我爸妈知道了,给我一顿好打,这不我没地方去了,您收留我一下,正好我明天还要上课呢。”
保安心想在这里面上学的孩子,还是得好好收留,以防出什么事儿,再说还有包烟拿不亏,他把谢稻放了进来。
谢稻看到保安室里有监控,跟保安套了套近乎,想去看监控,但保安没听懂他的暗示,也不掉他的坑里,谢稻没有任何收获,只能在保安室老实待着。
早上云墨困顿地睁不开眼睛,全身有一点酥软,右手上拿的圆规掉到地上,砰的一声惊醒云墨,她看一下表,马上快6点了。
云墨一夜未睡,白天去教室肯定什么课都听不进去,想想与其在这里,不如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睡两个小时再去上课。
云墨轻手轻脚地把门打开,外面没有人,她迅速跑到电梯门口,非常着急地唤醒工作人员退了房。
走在路上,云墨深呼吸一口,感觉自己从一个困兽之笼死里逃生。
她想着学校是最安全的,她在路边上买了一个包子,吃完往学校走。
谢稻一直盯着监控屏幕看,眼睛都酸了,时醒时困的样子。突然屏幕上出现个身影,那个身影越走越近,是云墨!
这时候大门还没有开,他看到监控里的云墨向保安室走来,谢稻蹲到桌子底下,对保安说,“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在这里。”
怕云墨看到他转头就跑,以后连学都不来上了怎么办?再怎么样先让她进学校,到时候怎么逮她都容易。
熟悉的声音传来,有点嘶哑,“保安大叔能让我进去吗?我今天来的比较早,来补作业。”
保安大叔欣慰地说,“哎呀,现在的学生,这么认真”。
他把云墨放了进去,谢稻站起身,看到监控视频中的云墨,慢慢的往教学楼那个方向走,可走到中途却改变方向,去了学校中间的花园。
学校也希望学生有私人空间,毕竟贵族学校里面的学生,也有很多联姻的情况,所以花园是他们唯一进行秘密交换的地方,那个地方没有监控。
如果进去,谢稻可不一定能找到她,他赶紧跑过去,在花园里轻轻地寻找。最后在一处风口比较小的建筑物旁边看到了她。
云墨把校服的领子立起来,拉链一直拉到头,把自己的脖子、嘴巴和鼻子都缩到校服里面,肚子上面盖着自己的书包,两只手交叠着插进到另一只衣袖里。
谢稻愣住,他定在那里观察云墨。
头发披下来有点乱,一看就知道没梳。她瘦了很多,以前脸上有一点圆润,肉肉的,手感很好,现在已经变成瓜子脸,两颊的颧骨比以前明显很多。
她的校服有点脏,袖口两边已经变黑,而且都黑出反光。
云墨没有洁癖,但很讲卫生,她有三套校服,每天都换一套干净的。
她的鞋底有些磨损,鞋面上的白色已经被擦出黑色刮痕。云墨可是最讨厌别人踩她的鞋子。
谢道看着这样的云墨,失语凝咽,眼里情不自禁蓄了泪水,自己当初那么难,他也没有为生活而哭过。
谢稻把外套脱下来,慢慢地走过去想给她盖上。这样寒冷的天气睡在这,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校服,会感冒的。
结果刚盖上去,云墨睁开眼睛,抱着书包往后缩,拿出尖锐的东西挥向谢稻,他反应迅速向后撤了一步,停下来看到云墨手上拿的是个圆规。
云墨眼神里的警惕以及狠辣深深刺痛谢稻。何时见到过这样受惊的云墨,她一直都是大胆勇敢向前冲的人。
谢稻心里不是滋味,她得经历什么,才能在这样困顿的环境中有这样的警惕性,还时时刻刻拿着防身之物。
谢稻的心脏被人揪起,好心疼。
他双手举起来像做投降的样子,“姐姐是我,我是小稻子。”
云墨实在是困得不行,然而感受到身上有细小的声音,顿时脑中惊现昨夜的事情,手上不加思考地向前方划去,她划破一件衣服,没想到居然是谢稻。那一刻,好像溺水的人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被突然打捞上来,那是获救的感觉。
谢稻慢慢的向她挪动,声音放得极轻,“姐姐,我等你好久了,等了一夜呢。”
见云墨肩膀放松下来,谢稻靠近她,从她手中边取下圆规收起来,边转移话题建议道。
“我们回去好吗?我好饿,一天没有吃饭了。”
云墨突然想起来自己澡没洗,牙没刷,脸也没洗,她低着头点了点。
谢稻以为她这样是无法面对自己,然后他转过身蹲下马步,非常有气势地拍拍后背说,“姐姐快点上来,我好冷,我背你去吃早饭。”
云墨身心戒备了一晚上,浑身神经和肌肉都疲惫不堪,她背上书包,把衣服盖在谢稻身上,准备爬上去,这时谢稻扯下衣服。
“衣服你穿上,我背你太热会出汗,容易着凉。”
云墨没有拒绝。
谢稻背着云墨走路很稳,怕颠到她,走得极慢,真希望就这样走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