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领着夏洛特向着里屋走去,跨过锻造室,继续往里走,有一间小屋。
小窗户被木板钉死,密不透风,漆黑一片。
房间里只有两张石床,一大一小。
接着昏暗的灯光,能看到那张大石床上躺着一个矮人,或者说……是被绑在床上。
婴儿手臂粗的精铁链条,锁住了他的身体和四肢。
干瘦的模样,和他这段时间见过的魔药成瘾者一样,棕色的头发胡乱披散着已经结块,四肢被镣铐锁定的位置,竟是被磨损的深陷下去,伤口已经溃烂,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努力昂起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夏洛特。
那双和阿布一样的褐色眼眸,闪动着希冀的光,不过很快又像是认命了一般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嘶哑的吼道:“谁让你请医生了!我没钱!我们哪来的钱!”
阿布有些害怕的抖了一下,垂着脑袋,就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克里,是我请夏洛特医生来的。”盖伊摸了摸阿布的脑袋,出声道。
“走!我不用医生看!没有人能治好药瘾的,没有人……”克里的声音沙哑中带着绝望,两行泪水止不住从脸颊滑落,双手握拳,铁链被绷紧,身体也在止不住的颤抖。
夏洛特看得出,他应该是药瘾又犯了,强烈的痛苦正在摧毁他的意志,摧残他的身体。
“一个月都熬过来了,现在却害怕医生吗?”夏洛特解开灰袍,取出随身携带的包裹,向着床边走去。
被锁在床上一个月,但克里的身上并没有太浓烈的臭味,可见阿布这孩子的确懂事,为他父亲把清洁做的很到位。
克里的情况比伊凡要更好一些,一个月没有服用魔药,虽然被戒断反应折磨的不成人形,但身体没有继续被魔药损害,至少没到油尽灯枯的局面。
不过虚弱还是肉眼可见的,原本应该和盖伊一样壮硕的大汉,现在干瘦的像个地精。
夏洛特心里有些唏嘘,这般模样,就算最后把魔药戒除了,恐怕也挥不动铁锤了。
“你能治好我?”克里歪头看着站在床边的夏洛特,眼中满是不信任之色,“我没有钱了,魔药已经掏空了我的家底。”
所有人都知道魔药成瘾无药可治,可这个医生却偏偏要上门给他看病,形迹可疑。
“你认为一个医生,需要冒着风险,来这里对一个肉眼可见贫穷的人行骗?”夏洛特看着克里,冷笑道:“我来不是因为你这个沉迷魔药,败坏身体,败光家产的家伙,而是因为乖巧懂事的阿布的请求。”
克里握着的拳头渐渐松开,警惕的表情逐渐崩溃,羞愧的别过脸去。
“我不问你当初是如何接触到魔药的,但如果你想活下去,接下去就得听我的。”夏洛特在床边坐下,取出了一瓶浅褐色的药剂。
“你能治好我?”克里看着夏洛特,这一次,他的眼中满是希冀之色。
“说实话,魔药成瘾患者,目前还没有成活的案例。”夏洛特晃了晃手里的药剂瓶,微笑道:“不过,除了信任我,你没有选择,不是吗?”
烛光昏暗,摇曳的药剂瓶,在墙上泛起波浪。
克里盯着夏洛特的眼睛许久,重重的点头,“我相信你。”
是的,他没有选择。
一个月了,没有人知道他这个一个月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本以为魔药是可以靠意志戒掉的,但事实证明,这和意志无关,魔药的瘾根本无法戒除。
每一天,每时每刻,他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就像有无数的蚂蚁在啃噬他的血肉,有熊熊烈火在炙烤着他的骨头。
无法入睡,难以进食。
前日他将阿布嘱托给唯一的朋友,那孩子虽然瘦了些,但勤快好学,以后应该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铁匠。
了却了心中唯一的牵挂,他已经准备做自我了断了。
没想到阿布带着医生来了,虽然他依旧没有把握。
可只要有希望,谁又能拒绝继续活下去的希望呢。
“盖伊,你先带阿布出去吧。”夏洛特说道。
“好的。”盖伊把孩子手里的油灯放在床边,带着阿布退出卧室。
“铁链的钥匙呢?”夏洛特问道。
“你确定要给我解开铁链?我担心药瘾强烈的时候,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克里看着夏洛特问道。
“我要给你服药,可能会有强烈的药物反应,你想让阿布又一通忙活吗?”
“钥匙在窗台上。”
夏洛特一扭头就看到了,钥匙放的不远,但克里显然是拿不到的,的确是个狠人。
解开束缚着克里的铁链和手脚铐,夏洛特把那瓶掺着魔药厌恶剂的体力药剂递给克里。
“这是?”
“这里体力药剂,不过我在里面加了点其他东西,不一定有效,但你可以试试。”夏洛特解释道,把一旁的尿桶提到了床边备用。
克里拔开塞子,仰头两口便将药剂喝了。
卧室里静悄悄,两人都在静等药效发作。
突然,克里的身体微微一颤,一股暖流顺着喉咙一直涌向胃,然后向着四肢百骸散去,被病痛折磨已久的身体,在这一刻得到了些许的舒缓。
不过这种舒服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他便趴在床边的尿桶前吐了起来。
这一吐,简直翻江倒海,本来平日就没怎么进食,这下更是肚子里有的什么东西全都给吐光了。
“你给我喝的究竟是什么药……”几乎吐得虚脱的克里瘫回到床上,不解的看着夏洛特,不说是药吗?怎么感觉像毒药?才刚喝下去就吐的如此剧烈。
“除了吐,还有其他感受吗?”夏洛特问道。
相比于早上给伊凡喝的半瓶,剂量减半,而且掺着体力药剂,效果如何,有待观察。
“其他感受?”克里愣了愣,然后眼睛骤然瞪大,噌的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夏洛特:“消失了!蚀骨之痛,蚂蚁啃噬之苦,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