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俊将几只猫放回地面后。
转过身去，在土里翻找其他标本。
越找，越难受。
他默默掉起眼泪。
泪水滴落在泛着臭气的泥土里，化作深色的一个小圆点。
像是不愿被孟湘依发现，假装用肩头去擦汗的时候，顺便将泪水擦掉。
孟湘依明白男孩子的自尊心，没有看他。
蹲在地上，去翻看那几只猫的尸体。
她拿出手里相册里，从网上下载的没打马赛克的尸体照片，与其做对比。
几番比较之后，确认了猫身上的缝合线，和尸体上的一模一样。
孟湘依把这个消息告诉韩俊：“是他。”
韩俊刚刚平复的情绪，在听到这话后，又绷不住了。
他在把最后一只猫咪的尸体送出去时，眼里的泪水，哗啦啦的流。
他咬着嘴唇，发泄似的，使劲用手臂蹭着眼睛。
韩俊心里闷得厉害，想跟孟湘依说什么。
可不知道踩到哪，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瞬间下沉。
下面有陷阱？！
韩俊被吓了一跳，大叫一声：“孟老师！”
他惊恐的朝孟湘依伸出手去。
孟湘依听见声，扭头一看，面色大变，赶忙扑过去抓他。
她抓住韩俊伸出来的手，紧紧握住。
时间忽然静止。
没有出现两人想象中的，电视里的那种杀人陷阱。
韩俊只是两腿往下陷了一截，也没太多，大概也就十几厘米。
泥土刚到他膝盖处。
孟湘依先是一愣，继而松口气的笑了出来：“别一惊一乍的。”
韩俊不只是眼睛通红，脸也跟着红了。
经过这茬，刚才悲伤的气氛也冲散了些。
韩俊面色尴尬，点点头。
孟湘依拉住他的手，用力：“来，我拉你上来。”
韩俊正想借着孟湘依的手爬上去。
忽然，他鞋底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等等，”韩俊面色一变，动了动脚，“下面还有。”
孟湘依顺着往下看。
只看到一片脏兮兮的泥土，看不到泥土之下的东西。
可韩俊很确定：“就在我脚下，还得挖。”
他站在坑里，用锄头不是太方便，直接徒手。
孟湘依也跳进去帮忙。
两人都弄得灰头土脸的，满头汗，但都没管，一心只想把下面的东西挖出来。
又是一会儿，第二层泥土终于被扒拉开。
下面的东西也逐渐露了出来。
韩俊脸色震惊。
孟湘依眉头紧皱：“畜生！”
还是猫的尸体。
不过这些更像是残次品，没有得到很好的保存，大多都腐烂了。
土里的虫蚁，沿着腐肉洞钻进钻出，顺着森森白骨爬来爬去。
韩俊闷声道：“孟老师……你说再下面，会不会还有？”
孟湘依缓了缓呼吸，站起身来：“应该是，先上去吧。”
韩俊似乎也不想挖了。
他满脸凝重，先出坑，然后回头去拉孟湘依。
两人都从坑里出来，望着一地的猫尸。
还有坑里那些，没来得及弄上来的白骨。
只挖了这么点，就已经出现了这么多。
这么大块菜地，其余的地方，那些没有被发现的，还有多少？
两人久久说不出话来。
韩俊红着眼，哽咽道：“……这就是，他的猫猫王国？”
猫猫王国，听上去很童真，但现实却很残酷。
高宏伟用无数生命，来满足他的私欲。
孟湘依轻声道：“他在模仿人殉。”
韩俊看着猫尸坑，恍然道：“就是历史课本上讲的殉葬文化？”
孟湘依点点头：“没错，最早是上古时期的人祭，那时科学不发达，人们为了风调雨顺，于是杀人向鬼神献祭，以求来年顺利。后来就是帝王舍不得现世的金银财宝，害怕孤单，所以需要死后有人给他陪葬。”
找块风水宝地，挖个坑。
打造出两三层的空间，从下往上，依照身份高低。
依次埋入被挑选中的殉葬人，再混入些日常器皿，生前喜爱的珠宝首饰，如贝壳那些。
他们通过这种方式，寄希望于能在阴曹地府里建一座王宫。
可以在他死后，继续他的王国梦。
高宏伟打造猫尸坑，或许也是这样想的。
但孟湘依不明白的是，高宏伟杀猫，是因为爱猫。
他为什么又要杀人呢？
对此，韩俊也不清楚。
反正，猫尸身上相同的缝合线，已经可以说明一切。
韩俊沉默许久后，哑着嗓子道：“孟老师，报警吧。”
孟湘依点点头。
拿出手机，正要报警。
一通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孟湘依刚准备挂断，看到是丁雨琦来电。
不知为何，她突然心里一抖，有种不好的预感。
孟湘依赶忙接通：“喂？”
丁雨琦问：“孟老师，你今天忙吗？”
孟湘依看了韩俊一眼：“不忙，怎么了？”
丁雨琦在电话里很兴奋：“高医生决定收我当学徒了！”
孟湘依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开口。
“等等，孟老师，你先听我说，”
丁雨琦赶忙道，“我知道，我答应过你不跟他来往，但孟老师你知道的，这事我跟他求了好久，他好不容易才同意了。就算你会骂我，我也不会改主意的。”
孟湘依额头青筋直跳：“你爸妈知道吗？”
“我还没告诉他们呢，”丁雨琦见孟湘依没有骂她，松了口气，“等一会儿高医生来了再说。”
“来哪？”
“我家啊。”
“你家？！”
高宏伟又想干什么？！
丁雨琦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不是一个人，爸妈都在呢，孟老师别担心。”
原本孟湘依担心打草惊蛇，没打算这么快告诉丁雨琦。
可现在，情况紧急。
她也顾不得上别的，赶紧提醒道：“丁雨琦，老师跟你说，高宏伟他就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你别信他！”
“什么？”丁雨琦的声音突然变得断断续续，“孟老师你要说什么……你那边似乎信号不好……喂？”
孟湘依快急死了，举起手机走来走去：“我说，高宏伟要是来你家，千万别开门，他就是杀人凶手！”
说了这么多，丁雨琦只听到“开门”两个字。
她安静两秒，然后道：“好像是有人在敲门啊，孟老师，我去开门，先不跟你说了啊。”
“丁雨琦！”
孟湘依感觉到她要挂电话，赶紧呵止，可还是晚了一步。
无论孟湘依怎么回拨过去，电话都打不通了。
不知是真的信号不好，还是被什么东西给干扰了。
孟湘依急得不行：“快，韩俊，你把锄头还回去，咱们赶紧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