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湘依转身看去。
电视机画面里,女主持人仍旧站在演播室。
她还是那套衣服,还是那个环境。
只不过,电视机的色调变得更加诡异。
低饱和度,像是褪色的黑白电视,画面上没有半点颜色。
唯有女主持人的一双眼睛,黢黑黢黑的,又大又明显。
她直勾勾地盯着摄像头的方向,或者说,像是在盯着电视机前的观众。
“在节目的最后,我们来玩个趣味游戏吧,一共三关,以游戏乐园为主题,根据提示来进行闯关,我赢了,你跟我走,我输了,你捡回一命。”
她缓缓扯开嘴角,瞪大的眼眶开始蓄血:“现在,游戏开始!请在一个小时内找到出口逃出医院,否则游戏失败!”
说完,两条血泪沿着她白皙的脸庞缓缓淌出,顺着脸颊轮廓划过,流至下巴,汇成一颗垂吊血珠。
逐渐胀大,不堪负重,啪嗒一声落在衣服上。
女人一动不动,跟背景演播厅彻底融为一体。
画面上弹出一个弹窗,挡在她身前。
是个红底白字的六十分钟倒计时。
与此同时,窗外轰隆一声巨响,像是一个庞大的机器正在运作。
孟湘依朝外看去。
城市夜景在逐渐消失。
医院像是被包围了,四面八方,升起一块又一块通天的黑色铁皮。
皮面还带装饰,密密麻麻的,用荧光笔勾勒出一只只彩色乌鸦的线条,如闹市红灯区一样,不停的闪烁光。
那光乍一看很漂亮,盯了一会儿就像是要产生幻觉,给人一种强烈的眩晕感。
同一时间,病房和门外走廊的灯光全部亮起。
并非是正常的白光,而是令人感到生理不适,头晕目眩的红光。
面对这样的突生异象,孟湘依下意识想逃。
可她又想起乌鸦说的,韩俊是将被献祭的第一人。
孟湘依意识到,相比自己,韩俊更加危险,不能留他单独在这。
孟湘依打算去把韩俊叫醒。
可当她借着红光,看向旁侧的床铺时。
孟湘依整个人都麻了。
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体型,但韩俊就像是被施了法术一样。
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个闭着眼睛,毫无生气的硅胶人偶。
孟湘依不敢置信的跑过去,往他脸上戳了戳,触感真实。
确实是硅胶。
这也意味着,游戏是冲她来的。
或许他们都被乌鸦骗了,厄运的第一人不是韩俊,而是她。
电视机里的年轻女主持人一动不动,唯一变化的,只有那串已经开始倒数的计时器。
孟湘依握紧拳头,心一横。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逃出去再说。
她迈步拉开门,往走廊上一站,心头又是一惊。
如果说,病房里自动开关的电视机是诡异渗人的话。
那么走廊上的场景,只能用“恐怖至极”四个字来形容。
病房还是那个病房,装饰还是那些装饰。
但有几点变了。
灯光变了,红彤彤的光线,照在擦得干净的地钻上,呈现出倒影,像是分出了阴间和阳间。
这层楼的病人变了,所有本该躺在床上的那些病人,此时全都三三两两的站在门口。
有的是两个人,有的是三个人。
他们全都像孟湘依一样,穿着医院的蓝白条纹病服。
可是他们没有头,只能凭身形高矮来判断,这是男人,这是女人,那是个小孩,那是个老人。
孟湘依从左至右,从右至左,来回看了好几遍。
然后她在走廊尽头,挨着玻璃窗户的墙边,看到了一块展示牌。
就像咖啡厅门口立着的那种产品告示牌。
展牌是阴森恐怖的环境中,唯一的童真色彩。
孟湘依回想着刚才电视机里说的,每一关游戏都有提示。
站牌放在走廊尽头,只有走近才看得清。
只不过,若是要去站牌那,就要从两侧无头恶鬼身前经过。
孟湘依一边往那走廊尽头走,一边警惕四周。
明明没有眼睛,可孟湘依却能感觉到,那些阴冷的视线聚焦在她身上。
孟湘依抱着手臂,背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她走着走着,就开始跑。
长而冰冷的走道上,只有她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孟湘依甚至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狂跳。
走廊尽头的玻璃窗户上,倒映着无数病房门口站着的,身穿蓝白病服的无头鬼魂。
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路程,每秒都过得扎心。
即便孟湘依站在展板前,还一种缺氧的眩晕感,老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咽了咽口水,摸了一把因狂奔和紧张而发热的额头。
明明没有出汗,手背却像是湿漉漉的。
木架子立在地上,一块镶了卡通装饰品的黑板放在木架上。
黑板上圆润的幼体字迹,写着一段话。
【来啊,跟我一起丢手绢!拿起这块红手绢,随着歌声分别去到每间病房门口,在每个玩家的肩膀上轻轻拍一下,当歌声结束,停在双人门口,则可继续进行游戏,若是停在三人门口,则游戏失败,重新开始,且要接受惩罚。注:此轮游戏无时间限制。】
看到最后一句话,孟湘依先是松了口气,继而又反应过来。
此轮游戏虽没有时间限制,但三轮游戏必须在一个小时内完成。
所以这轮游戏记不记时没什么关系。
反正第一关花的时间多,后面两关游戏的可用时间就少。
丢手绢也不知道是谁唱歌。
如果是孟湘依自己,那么她完全可以控制速度。
但这个游戏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所以唱歌的一定是对方的人。
她只要找到歌声停下的规律,就能让手绢落在双人房门口。
孟湘依站在展示牌前,简单的做了一个分析之后,决定不再磨蹭,取下用夹子别在木牌上的红手绢,开始第一轮测试。
当手绢取下的瞬间,所有病房里的电视机都传出同一个声音:“第一关,游戏开始。”
歌声响起,是从那些无头病人身上传出来的。
无论男女老少,全都用一种缓慢、阴沉、诡异的声音唱着:“丢、丢、丢手绢……轻轻拍上他们的肩头……挑选那个幸运儿,带我们一起回家吧……”
冰冷的瓷钻反射着红光,长长的走廊满是哀怨的歌声,在一层层回荡。
阴冷的风,从每个病房中吹了出来,那些无头怨鬼衣服翻飞,都像是飘起来似的。
走廊上除了歌声,还有一股因阴风而起的,如同鬼叫的呜呜声。
红光配着儿歌,冰凉的地砖让风更加寒冷。
孟湘依咬紧牙关,忍住生理反应磕碰的上下牙。
她一个人站在走廊的尽头,往前看去。
两旁的病房门口,全是无头怨鬼。
耳边沉重的歌声,像是一种邪教仪式在迎接什么。
冷气顺延着手臂往上爬升,侵入皮肤的每一个毛孔。
孟湘依缓缓呼了口气,开始行动。
她按照病房的门牌序号,拿着手绢,踩着歌声的节奏,像个夜晚飘荡的怨鬼。
一步一步,走向一号病房。
无头双鬼并肩站在门口,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孟湘依先是在右边那个病人的肩头轻轻一拍……
被她拍过肩膀的那个人,断裂的脖子处,消失的人头凭空长了出来。
一个脸型长而瘦削的中年男人,跟孟湘依面对面,眼皮绷紧,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她咧嘴笑。
孟湘依触电般的收回手。
此时的场景就像什么呢?
就像是倾身照镜子。
跟镜子贴得近,专心致志的看镜中自己的脸。
可下一秒,镜子里的人突然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用很近的距离与镜外的人面对面。
毫无防备的孟湘依,被吓到了。
她稳了稳心神,错开目光,将手绢拍上旁边女人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