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如此说来,陈洛初明白了,他是父亲的旧部,心里莫名升起些亲切感,她摇摇头道:“不妨事,我本来也是擅闯了那禁地。就算是给我治罪我也认了。史都尉不用放在心上。”
史修杰不会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
看着眼前这清丽女子,谈吐不凡,他仿佛能从她身上看到些陈如瀚的影子。
比如同样的一身文气和倔强。
这时陈洛初好似想到什么一般,开口向史修杰问道:“敢问史都尉,洛君在何处?”
既然是陈如瀚的旧部,肯定会多少照顾着陈洛君的,最起码知道他在何处。
史修杰看了徐长庚一眼,对陈洛初道:“他在彭家寨驻守,他那边相对安全一些,你放心。”
陈洛初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名高壮的大汉道:“大战在夕,请多保重。”
史修杰哈哈一笑,豪迈道:“全力守城,命不足惜。你是姑娘家,就在这里等着,我们会护住这里。”
虽然他说的轻松,陈洛初也知道战争的残酷,在战争里人命真的比草贱,以前她小时候见识过父亲打仗时受的伤,也听父亲说过很多战场上的故事。
最残酷莫过于大战过后,一摞一摞尸身垒起的尸堆,认都认不出来谁是谁。
不过她也知道在战争里这避无可避。
当下只能是随着皇上一起待在这里。
别无他法。
她向着史修杰和徐长庚微微颌首过便离开了。
史修杰看着陈洛初的背影,对徐长庚轻声道:“陈将军有这样一双儿女,在地下可以瞑目了。”
徐长庚赞同道:“正是。”
回到住处后,陈予已经入睡。
阿信赶紧端了一碗厨房里刚炖的银耳梨水,“小姐,刚炖的,喝一点,可以润燥,这里太干燥了。”
陈洛初点点头,让她把碗放到一边。
阿信看她兴致并不高,便知道她此行又是不顺。
“小姐,又没见到皇上吗?皇上最近可真是太忙了。”
陈洛初摇摇头道:“见到了。”
阿信圆眼一睁,“真的?那太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再出发?”
陈洛初黯然道:“不会再出发。。。”
“为何?”
“要开战了。不是小战,是大战。这里比较安全。如果这里也不安全了,我会被送回宫中。”
“小姐,如果你回宫,那我和小予呢。”
陈洛初抬头看向她道:“我会在京城给你们买处宅子,你们在宫外就好,不用进宫。”
“那如何再见你?”
陈洛初轻叹口气道:“会有机会出宫看你们的。”
“到时候你们需要的银钱从明叔那里支来就好。”
此时说话的氛围仿佛她们不久就要分开一般。
阿信的面上都是舍不得。
陈洛初拍拍她,“还没到这一步呢。”
陈洛初知道此时萧景泰肯定也是压力巨大,现在是检验他布局边关成效的时候。
京城的顽固老臣等着看他的笑话呢。
自从边关这边痛失陈如瀚将军,军中由赵启明掌管,他在军中卖官鬻爵,克扣军饷,军中已立不起严纪,松松散散。
战斗力比起羌人来差的很多。
这点萧景泰很清楚。
后来赵启明倒台后,萧景泰力排众议,扶了宋乾等人为将,重整军纪,训练队伍。
此战也就能看出来他们这一系列的成效如何。
本以为他们是趁着冬季来临,如同往常一般来边境上抢夺一番,但是没想到羌人竟是举国之力来犯,谋图整个中原。
近几年羌人西边的部落里里出了个首领叫党非,他通过武力整了周边大大小小的部族,又用了几年的时间渐渐壮大,他妄图染指中原的野心真不是一日两日了。
如果陈将军还在这里,连他们想象的机会都不会有,更别说集结这大军压境。
陈洛初明白了这段时日以来萧景泰身上担着的压力。
而后陈洛初一直没再见到萧景泰,她能做的也只是每日里待在房间里。
终于过了几天,德九过来了,陈洛初看到他来,紧张地站了起来,她知道,不一定是什么样的消息。
看着陈洛初期待的眼神,德九敛了神色,平声道:“皇上已经带人去了前方巡战,命奴才带夫人先行回宫安置。”
陈洛初知道这是她最不想料到的结果。
她眸子里溢满了忍耐许久的委屈。
回过身,向上看去,不想让泪留下来。
德九见状,也不再多说,只是说着等夫人收拾好了再上路之类的话。
阿信看到她如此难过,便走过来安慰着。
等到德九出了门,陈洛初转向阿信道,“我要从这里去洛君那里,你留下照顾陈予。”
阿信有些不可置信,她也知道此时大战在夕,“不可,小姐,刀剑无眼,要不还是听德九公公的话回宫吧。”
她也怕陈洛初会出危险。
陈洛初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她得从这里出去,谁也不能保证有人能在战争中百分百地活下去。
洛君也是。
万一洛君有危险,自己此生都难再见他。
见陈洛初铁了心,阿信叹口气道,“我同小姐一起吧,让你自己出去,我不放心,小予先让翠竹照看着,等咱们回来了再接他走。”
看着阿信要舍命陪自己,陈洛初也是有些过意不去。
“对不起,前面的路不知道是什么样,你确定要陪我一起吗?”
“对。”
是夜,两人安顿好了陈予,便从白天看好的马厩里各牵了一匹快马出来。
本来驿站里就是进进出出的频繁。
没费多少功夫,她们二人已经奔行在了官道上。
翌日,德九前来叫门。
看到空了的房间,和消失的包裹,他才彻底的傻了眼。
手里拿着的一卷圣旨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德九仿佛听到了自己人头落地的声音。
身体一时支不住便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