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让德九送来这个包袱,意思就是说,当初说好了一起去,不能食言。
陈洛初抚着那软软的衣服,轻叹了口气。
自己交待萧景泰去西北时给洛君把衣服送去之事像是发生在昨天一般。
只不过当时她是在与萧景泰忍痛诀别。
德九把东西送下后,回了萧景泰的住处,把陈洛初的话带到。
萧景泰说孩子可以带去西北出行,回宫后只能养在宫外。
德九把话带到的时候,陈洛初并不意外,养在宫外也好,她有足够的钱找人把他养大,不会再让他流离失所。
陈洛初很高兴此去西北一行能带他。
她向德九点头表示同意。
也没什么不能同意的,对方是皇帝,自己只能听命就是了。
临行那天,难得是个大晴天,连日的阴雨把天空刷的湛蓝无比。
黑色双驾马车早早就停在了门口,陈洛初带了阿信和陈予,带了些随身的物品。
她与明叔和吴婶他们告了别。
吴婶特意拿了些提前做好的小点心让他们带了路上吃。
她现在对陈予也是特别的舍不得。
似乎知道再见就难一般,她都快要哭出来了。
陈洛初接过她递来的吃食,又抚了抚她粗糙的手。
“保重身体。”
她知道明叔是个忠厚的人,临行前她交代着,“以后官府这边应该不会太难为人,不用走她之前的路子,稳当地做下去就可以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宅子,放下了车帘。
为什么人这一生大多数时候总是在告别,遇到的人又多数变成过客。
能相守到最后的人能有几个。
就算是身边坐着的陈予和阿信,她都不知道何时之间与她们也就变成没有交集的过客了。
马蹄声踏踏,马车终于辘辘开行。
不久后,
身后这个烟雨蒙蒙的小镇慢慢被留在了身后。
经过一个岔路口,这驾马车才汇入了一列马队中。
队伍并不长,却整齐。
陈洛初撩下帘子,知道与萧景泰他们汇合了。
陈洛初此时才和阿信说出了此行的终点,也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小小的陈予也一并听着,可是他却并不理解皇帝皇妃之类的事情,与枯燥的聊天相比还是吴奶奶做的点心更吸引人一些。
他灵巧的小手从那小包袱里拿出了一块点心,细细地啃着。
阿信怎么也没想到,日夜相处的人竟是宫里出来的皇妃。
她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觉得太不可思议。
她这样小的人物,落魄到卖身葬父,竟然能接触到皇宫里的人。
皇妃之类的人她只从戏里听过,而且大多不是好人,但是眼前的陈洛初却是实打实的好人。
这让她对皇妃这类人的印象有了改观。
此时她细细地看向陈洛初,发现果然是不一样的。
即便陈洛初与镇上的人穿同样的衣服,鲜少有人穿的与她一般清丽。
陈洛初等她回回神,才拉过她的手轻声道:“此去是西北,咱们是跟着皇上去的。”
。。。。。。
听到皇上俩字,阿信又有些坐不住了。
在她的印象里,皇帝也是只能出现在戏文里的,她忍不住紧张的脸有些发青。
陈洛初抚了抚她的手背,安慰道:“皇帝也罢,妃子也罢,都是人而已。”
话是如此,但是阿信姑娘还是需要慢慢缓缓。
轻风吹起深蓝色的车帘,陈洛初静静地坐着,陈予已经被晃睡了。
陈洛初从阿信的手上接过了他,轻轻地抱在怀里。
他的头上已经略见了些细细的汗珠。
陈洛初拿出帕子,细细地擦着。
天空湛蓝,偶尔飞过一队大雁,或排成一字,或排成人字。
人生路漫漫,前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谁也说不准,总得走到跟前才会知道。
摇摇晃晃间,陈洛初也睡了过去。
到了晚间,马车停在了一个驿站跟前。
最大的那马车跟前早就有侍卫拿了踩蹬过去,萧景泰从车里走出来,站定。
虽然天色已然变暗,刚下来车的陈洛初依旧能从人群中一眼看到他。
远远看他而去,身着便服的他腰背笔直,气质如林间的月光般皎洁。
抱着陈予的阿信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目光里小心翼翼,充满了虔诚。
仿佛见了这世间的真神一般。
此时陈予脆声的一声:“娘,抱抱。”
这脆脆的童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当然也包括他的。
陈洛初转头看向这个小毛头,伸手接过了他,亲昵地抱在了身上,丝毫不再嫌他抱不动了。
因为可能抱一次就少一次了。
她素手抚过孩子绒绒的碎发,细细安慰着他,表情如同一个真正的母亲一般慈爱。
看的萧景泰有些动容。
须臾他便侧过了脸,举步向驿站里面走去,德九赶紧跟在身后。
对于萧景泰,陈洛初还是心虚的,虽然萧景泰没有给陈洛初定罪,但这不并代表陈洛初就是无错的。
陈洛初害怕他会像上次一样对落月动刑。
秉着非召不得见的原则,陈洛初一直没有去找萧景泰。
而是安安静静地和阿信一起带着陈予。
晚间陈洛初依旧是为陈予讲了几个小故事,把他哄睡后。
才从房间里出来,正好看见安泽端了一碗药走过去。
陈洛初是认识安泽的,她在避暑山庄走丢时正是他找到自己的。
安泽看到陈洛初在面前,低头行过一礼,便继续往前走去。
“安泽。”
安泽停下,疑惑地看向陈洛初。
“这是?”
“这是主子的安神药,他睡前都要吃一付的。”
陈洛初惊奇不已,他何时开始睡前需要吃这种助眠的药。
她略略点点头,不再多问。
安泽侧身走了过去。
她不知道萧景泰住哪个房间,便远远跟了安泽过去。
眼看安泽转身进入一个房间。
透过支起的窗的缝隙,她能看到萧景泰端坐在椅子上,正喝那碗氤氲苦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