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铭被林舒熠推醒的时候,他们已经到达了东京。
他刚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他睡前看到的那片红色的朦胧色彩,其实是毯子。
林舒熠那小兔崽子把毯子给他盖脸上了,怪不得他睡觉的时候总感觉呼吸困难……
他把自己脸上的毯子拽下来的时候,就感觉隐隐约约有笑声,但是他没在意。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家长抱着一个特别可爱的小朋友。
小朋友说:“妈妈,这个叔叔为什么要用毯子把自己蒙起来呢?”
那位妈妈对他歉意一笑说:“可能因为叔叔有事情吧。宝贝不要打扰叔叔哦,我们快走吧。”
庄铭的视力一直很好,但是现在他宁愿他的视力没有那么好。
因为他清楚地看到了那位母亲脸上一闪而过的怜悯,她绝对以为他可能是有什么烦心事,所以才用毯子蒙脸。
庄铭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想去解释,然后就被林舒熠拉住了裤腰,罪魁祸首完全不知道他在这个飞机上短短几个小时,让他可怜的教练连续社死了两次,他还高高兴兴地跟他的教练说:“庄教练,伊藤弘树说要接我们两个!我跟他说好了,他一会儿就拉个大横幅欢迎我们两个。”
庄铭,人生前二十几年勉强算个人生赢家,但是从认识了林舒熠之后,他突然觉得活那么久,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或感受社会性死亡。庄铭感觉自己现在就在反复体会这最后一种。
他拉着林舒熠,恨不得直接找胶带封住他的嘴,或者找点什么挡住自己的脸。他在被所有人可怜和可笑之间,选择了解决源头。
但是至少这是有用的,捂住林舒熠的嘴确实让他感受到了空气的清新和世界的安静。
唯一不好的是,因为他几乎是扯着林舒熠在走,还捂着他的嘴,他们刚走出飞机大厅就被霓虹公安拦下了。
警察说:“接到报案,你拐卖小孩,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庄铭,人生前二十多年里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任他如何游刃有余都不可能在面对这种事情上还保持风度翩翩。
他咬牙切齿地把林舒熠往前一推,让他自己去跟警察解释,可惜林舒熠一句日语都不会。
他和伊藤弘树平时发消息都是靠的翻译器,后来还是伊藤弘树苦学中文才能跟他打电话。
最后,庄铭不仅要给林舒熠充当翻译,还要在警察一遍又一遍地询问林舒熠是否受到威胁中给林舒熠解释,顺便还要找出自己的证明给警察看。
他们在一顿鸡飞狗跳中出了机场,然后在外面看到了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的伊藤弘树。
为什么被人围着里三层外三层还能看到呢?因为伊藤弘树拉了一个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中文:欢迎我的好朋友林舒熠和教练庄铭来到霓虹。
庄铭那颗本来以为出了机场就安全的心,碎了。
特别是在伊藤弘树看到了他的时候,眼睛里瞬间爆发出的光芒,更让他觉得不安。
他的不安是对的,因为伊藤弘树用特别大声的日语说:“庄教练,您好!”
配合着他的话的是他大力挥动的双手,他看庄铭没什么反应,甚至用中文重复了一遍。
他真的,我哭死。
庄铭感觉到周围的视线迅速向他这里聚集,踌躇的半天感觉自己没有勇气上前。
耳尖的他甚至听到了来自同胞熟悉的语言中夹带的笑声。
他脸色麻木,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然后……
狠狠踹了一下林舒熠的屁股。
因为是在人群中,林舒熠猛的扑在了前面人的后背上,那个人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小朋友扑到了他身上,还友好地笑了笑。
林舒熠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转过头想去找庄铭算账,就看到庄铭已经离他好几米远了,试图跟他拉开一段距离。
报仇心切的林舒熠看着远处的横幅和一脸不忍直视的庄铭,直接跑了两步上前拽住了他的袖子,用一种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问:“庄教练,你要去哪里啊?那里不是有横幅吗?”
他的那句“庄教练”,还是特地用的日语,刚刚学会的。
庄铭低头看着正抱着他大腿的林舒熠,有种想把他甩掉的冲动。
还是林舒瑜掐着时间给他打来了慰问电话,才阻止了他继续丧心病狂的想象。
虽然,林舒瑜的电话一被接通,就询问了她弟弟的情况。
庄铭接电话的时候,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随后才恶狠狠地回答她:“你弟弟好,可太好了,他好着呢!我看他适应得很!”
林舒瑜听着他的声音,就知道他肯定是没少受罪。
再联系一下她弟那半点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性格。
确定了,她弟肯定没吃亏。
她才带着几分笑意地对庄铭说:“你跟小孩子发什么脾气,你都认识林舒熠两年了,你也知道的,他有时候就是会好心办坏事啊。”
庄铭听着她的声音,脑子里的气散了一半,但是依旧没什么好气地说:“你也就是知道你弟没吃亏才这么说。你弟要是在我这里吃点亏,你这个护短的,等我回去还不知道怎么奴役我。”
林舒瑜在电话那头大笑,欣然肯定了庄铭说她护短这件事。
他们两个就着林舒熠不咸不淡地斗了两句嘴,才挂断了电话。
彻底冷静下来的庄铭看着一蹦一跳地跑过去跟自己小伙伴碰见的林舒熠,只感觉一阵头痛。
尤其是伊藤弘树跟林舒熠这两个一见面就是一套花里胡哨的打招呼动作,看得他感觉自己头更痛了。
他看着皮得不输林舒熠的伊藤弘树,在心里默默思考着伊藤弘树的教练。
想起来那只是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霓虹男人,更觉得佩服,毕竟伊藤弘树在赛场上的时候可一点看不出来是这么不靠谱的小朋友。
庄铭在心里叹息着,也跟着林舒熠走过去跟伊藤弘树问了声好。
心里却在盘算着到时候要找伊藤弘树的教练取取经。
……
林舒熠和伊藤弘树一路上在车上吵吵闹闹,庄铭感觉自己就像待在一个养了五百只鸭子的养殖场,听着一群鸭子疯狂的在他耳边嘎嘎叫。
但是仔细一看,还是只有两个人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讲话。
庄铭坐在前座,旁边开车的是伊藤弘树的师兄竹内真嗣,这位已经24岁的霓虹青年也是霓虹的名将,庄铭对他居然会来接他们两个这件事还是挺好奇的。
竹内真嗣见他看他,趁着过红绿灯的时候转过头对着他笑了一下。
竹内真嗣是霓虹那种少见身高较高的男孩子,有足足一米七。
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的时候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他的两颗小虎牙,有少年感的同时也不缺乏那种健气感。
光看外表,他其实应该是跟谢旭阳一挂的少年风,但是实际上这家伙是这个赛季跑出去晒太阳才变成的这个样子。
他之前是走仙男风的。
这位皮肤白皙的时候,是那种标准的仙男长相,眉眼间都有股仙气。
据说前阵子去了海边度假,短短五天,黑的连他教练都差点认不出他,这已经是最近在屋里捂着白回来了,要知道他最近的节目都是比较有那种朦胧缥缈的美感的,谁家滑这个节目的能有一张小黑脸啊!
到了地方之后,看庄铭总是看他,竹内真嗣爽朗一笑,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牙齿。
虽然很对不起他,但是庄铭和林舒熠同时想起了黑人牙膏的妙用——果然人黑了,显得牙更白了呢。
竹内真嗣当然没发现他们两个的腹诽,还在高高兴兴地拍着庄铭的肩膀,用自己乱七八糟的华国话说着“欢迎”。
林舒熠看着他,有点犹豫地拽住了伊藤弘树,小声问他:“你师兄看见我们,怎么这么高兴啊?”
庄铭听到了他的问题,也不动声色地凑过去听。
伊藤弘树看了眼自己笑得一脸傻样的师兄,没忍住移开了视线说:“因为师兄晒得太黑了,教练给他下了死命令,让他最近都不要出来晒太阳。所以你们要来,我师兄觉得这是一次难得的出来放风的机会,就跑出来了。”
林舒熠听着伊藤弘树的讲述,看着竹内真嗣那张本来的美人脸变成了这幅样子,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你教练说的对,你师兄是得好好在室内待一待。”
伊藤弘树露出了那种深感同意的表情,然后林舒熠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了一堆零件送给了伊藤弘树。
然后说:“对了,还没恭喜你成为了竹内真嗣的师弟。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慢慢拼,最后可以拼成小汽车模型的。”
伊藤弘树收到礼物之后,愣了一下。他虽然邀请了林舒熠来看冰演,但是那其实也算是话赶话,他没想到林舒熠会特地给他买了礼物带过来,就为了庆祝他成为竹内真嗣的师弟。
收到礼物的伊藤弘树心里想着:以后林舒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而林舒熠正在想:幸好我出门的时候还买了乱七八糟的汽车零件,听到伊藤弘树叫竹内真嗣师兄的时候能送给他,不然可出大丑了!
或许,这也算某种阴差阳错吧。但是他们后来那么多年,关系都一直很好。当然,伊藤弘树直到最后也不知道,林舒熠给他买的礼物是他刚刚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