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沈棠听着沈长文絮絮叨叨的吐槽余吴,嘴角勾起的淡笑一直维持到一顿饭结束,“如果有空你们都有空,可以一起来我家做客。”她开口邀请,“感觉你们身上有着一种鲜活的力量。”
沈长文闻言,故意做出收到惊吓的表情,拧眉不满地道:“凭什么叫那小子来,我可不想让他吃上我做的饭。而且你这话说的像是你多老似的,明明也没比我大几岁吧。”
沈棠笑而不语,她两辈子加起来,也才三十几岁,但死过一回,生命耗尽的感觉时不时会幻觉般地浮现在她身上。但她现在用的是一具年轻健康的身体,便会不由自主的寻找靠近那些能让她自己觉得鲜活的东西。
和沈长文告别后,沈棠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室继续完成剩下的工作。
现在是她刚成名的时刻,大家都热情高涨,她的工作量也增加了,但一切都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她把时间安排的井井有条,适当的工作后,沈棠提前驱车来到了一处僻静的酒吧。酒吧建立在附近的一座废弃的厂房旁边,这里没有居住什么人,但又没有靠近郊外,正相反,它处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方,却又因为几条交叉的路,以及那座废弃工厂不太好的留言传闻,这里安静极了,能来这里的人,也都像是回家的幽灵一般,静悄悄的坐在酒吧的一角。
沈棠在吧台前坐下,现在这个点还没有人来,再过两三个小时,幽灵一样的人们就会陆陆续续的进来,这里漂浮的就不只柔和沙哑的蓝调音乐,还会有淡淡的烟味。她不太喜欢各种烟味混合的味道,因此这个时间对她来说刚刚好。
酒保给她上了一杯低浓度的果酒,里面放了鲜果肉和冰块,是一种凉爽微辣的甜味,沈棠甚至觉得有点开胃的效果。这能润润她的喉咙,让她想一想等会要开口说什么。
她在百无聊赖的等待里,于肚子内编了一箩筐的话,但是一见到来人,那些话就通通消失了,像是海绵上的浮沫一样,不见踪迹。
埃尔维斯的长发已经到了肩胛的位置,这长度对男人来说有些奇怪,但是对他来说再合适不过。
一条丝绒的带子束住了头发,绒面在酒吧的微光下折射出质感的反光。他穿着简单的白白衬衫,高腰的长裤,马甲上扣着颇有分量,坠着淡黄水晶的银链子。外套被他挂在臂弯里。他走入酒吧时,暧昧的灯光都亮了不少。
他在沈棠旁边的座位上坐下,点了一杯正宗的烈酒,又看了看沈棠喝了大半的酒,“再来一杯吧?”
“嗯。”沈棠点头,“正等着第二杯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能聊的共同话题不多,但恰好他们都是善于倾听的人,别介意听对方的事情。
沈棠说自己的事情不多,她可以听埃尔维斯说太多故事,这位享誉全球的设计师有太多故事可以说了,无论是最初落魄的把酒瓶拿回去打破光滑,当做宝石来用,还是奢侈的把一颗价值昂贵的多彩宝石拍卖回家,却找人来切割成,只剩下一小块红色。
“我喜欢那个红色,它只在多彩的原石上才有显现,是剔透的,像是即将融合什么的颜色,又薄又淡的颜色。”埃尔维斯稍微回忆了一下,笑了笑,“这没什么。它和酒瓶磨成的假宝石并没有区别,只是一个恰好不值钱,我触手可得,另一个昂贵的吓人。”
沈棠支着下巴看他。埃尔维斯明天就要回国了,他要替她办理进入学院的事情,或许过不久,她就会在学院里与他重逢。
可在再次相遇之前,他们依旧要有一次告别,而告别难免是伤感的。
他们的谈话性质颇高,没有冷场,可是一种缭绕不去的氛围围绕着他们,必须要有人先开口。
沈棠垂下眼睛,“埃尔维斯先生,您帮了我很多。”
“我记得我也麻烦了你不少。”他眨了眨眼睛,他眼睛的颜色就像是酒杯里酒液的颜色,是一种沉淀的绿色,沈棠看酒保调酒时,没有想到那会用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调和出这种纯粹的绿。
很神奇,她想,也微笑着回应埃尔维斯,“人与人之间就是互相麻烦,才能有所联系。这句话我该有我来说吗?我是一个一直拒绝和其他人纠缠的人。”
“因为你不想与他们产生联系。”埃尔维斯声音温柔,深邃的五官也像是蒙了层雾气一样,有着湿润的柔意,或许因为他被酒液沾湿的嘴唇,或许因为他眼里润泽的光。
沈棠默默点头,她忽然想到,自己是一个人开车来的,而喝了酒的话,就不能再开车回去了。
看来要找人帮忙了,要找谁呢?
埃尔维斯低声道:“我觉得路临岐对你很特别,这其中有什么故事吗?”
“我和他之间的故事,应该不够你喝完一杯‘极限’。”沈棠抬起头,嘴角翘起,“而且现在我和他两清了。他不是我想麻烦的那种人。能够两清让我觉得很轻松。”
“一切看你自己。”埃尔维斯像是每一个宽容的老师一样,对着自己颇有主见的学生,无需说太多,只要在对方坚定态度时,给与支持便可。
他们没有喝到太晚,有人陆陆续续的进来了,烟味飘散。他们离开座位,埃尔维斯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烟盒,但想到沈棠对烟的态度,就没有拿出来。
沈棠注意道了他的动作,说没有关系,她受不了的不是烟味,而是多种混杂的气息。
“谨听吩咐。”埃尔维斯拿出了香烟,点燃了。
他们在没走多远就分别了。沈棠继续向前走,她的车子停在原本的停车位上,她没有去管,准备自己走回家,反正路不算远,而且她喜欢徒步行走,这让她能够更加清晰的感受到自己。
明天再去把车开走吧。她想,或许得交一大笔昂贵的停车费,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忽然,她脚步一顿,但很快她又继续向前走了,步伐还是一样的轻快安稳。
她忘记说道别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还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