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客厅内,女人双目无神的独自静坐着。她骨相生地极好,但皮肤黯淡无光,深深的法令纹让她看起来疲惫憔悴,犹如干瘪的花,失去了所有活力与生机。
“咔嚓”。
随着开门的响动,灯光乍然亮起。
沈棠如同一座凝固的雕塑,被突如其来的光晃了眼睛,她才从恍惚中回过神,目光游弋一会,看向走进来的男人。
她的视线在对方领口处的口红印停留几秒,眸光微动,最后沉淀为死寂的麻木。“你又去找沈幼梨了。”
“你别乱想,我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男人不甚在意地拽了下领口,脚步不停地往屋内走。
沈棠听到回答,却像是被刺痛了某处,霍然起身,扑过去抓住男人的手腕,声音颤抖:“李蕴,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我离婚?”
李蕴被迫停住步伐,他不耐地扯了扯嘴角,“沈棠,你说什么呢?我们已经在一起快十年了,怎么可能离婚呢?”
他望来的视线冰冷异常:“你是不是忘了吃药?我会让女佣盯着你的,好好吃药就不会想这些了。”
每次吃完药,沈棠都感觉浑浑噩噩的,那些药很明显是问题的。她怨恨地大喊:“我没有病!不需要吃药!”
“你是故意的!你和我结婚就是为了折磨我!”沈棠尖叫起来。
他是在替沈幼梨报仇!她占据了沈幼梨这个真千金的位置十年,所以他就要折磨自己十年!
悔恨的泪水充盈眼眶,沈棠想起被沈家发现是假千金后,自己内心充满了愧疚和占据对方人生的不安。
所以在沈幼梨提出要进沈家公司当设计师,却苦恼与自己并没有天赋,求她帮忙画设计图稿时,她选择了帮忙。
自此,沈棠心甘情愿的隐藏在幕后,用一张张熬费心血的设计图稿,把沈幼梨捧成了设计界的明日之星!
而她自己则在李蕴有意安排下,和沈幼梨的央求下,自结婚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外界。
直至她某日画完设计图纸,抬头看见镜子里苍白疲倦的仿若行尸走肉一样的自己,才幡然回神。
可已经晚了,一切都晚了!李蕴和沈幼棠出入成对,在别人眼里才貌登对,早就没人记得她才是李蕴真正的妻子!
而且因为李蕴一直暗中在她食物中投药,她也变得精神恍惚,情绪不稳,被判定需要治疗看管。
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任何人能帮助她……她的设计,她爱的人,通通都是沈幼棠的!
沈棠的心脏狠狠抽痛起来,大笑着流出眼泪,“我不想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离婚!”
这就是自己顶替了对方位置的代价吗?她倾尽一切偿还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她?只是十年,就要她一辈子偿还吗?
李蕴眼中半是居高临下的怜悯,半是看小丑般的嘲讽。
沈棠被他的目光刺激到,精神顿时更加不稳定了,疯疯癫癫地重复:“我要离婚,我要离婚,我要离婚……你这个骗子!”
“闹够了就放手,别在这发疯!”李蕴冷冷地推开她。
沈棠的身体常年亏空,本就虚弱至极,被这么一推,踉跄后退几步,还是没能稳住。
“啊!”
巨痛自额头绽开,湿热的血水顺着额角流下,沈棠没有闭上眼,而是任由视野被染红,她虚弱地躺在地上,死死地瞪着站在原地,无动于衷的李蕴。
那张曾让她神魂颠倒的脸,就那么漠然地看着她,一点点咽下最后一口气。
“沈棠,这是你活该。”
李蕴冷酷无情地转身,不去看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
轻柔的风拂过耳畔,鼻尖嗅到的不是血腥味,而是淡淡的花香,沈棠从恍惚中回神,耳边是热闹的人声,悠扬的婚礼进行曲。
等等,婚礼进行曲?
沈棠环顾四周宾客,震惊万分地发现,自己不但没有死,还回到了十年前,与李蕴结婚的婚礼现场。
她猛的抬头,看到站在自己对面,一身白色西装的李蕴。
他那副淡漠冰冷的样子恰和自己临死前所看到的那一幕重叠。
沈棠面容沉凝,眼底是刻骨的恨意,身着婚纱的她,仿佛是一抹只为复仇而来的幽魂。
当初有多么爱对方,现在恨就要再浓烈千百倍!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该被压榨一切后去死!
司仪问:“你愿意娶这个女人,让她做你的妻子吗?”
李蕴皱了皱眉,他厌恶沈棠,一想到对方在沈家享受富贵生活的时候,他爱的沈幼梨却在沈棠亲生父母手中受苦,他的心底就翻涌出一股恶意。
李蕴压下情绪,勉强道:“我愿意。”
不着急,现在沈棠爱他爱的要死要活,他有的是手段折磨她。
司仪继续道:“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让他做你的丈夫吗?”
沈棠勾起嘴角,戾气却在眼底纵生,“我不愿意!”
她声音狠厉,将温馨美好的婚礼画面生生撕了个粉碎。
沈棠一把拽下头纱,露出那张冷艳清绝的脸,她面无表情,目光却无端让人感到骇然。
李蕴诧异万分,下意识训斥道:“沈棠!”
台下的宾客也哗然,议论纷纷。
“这沈棠发的什么疯,不是她要死要活要嫁李蕴的吗,现在反悔了?”
“李蕴也是够倒霉,今天这一出传开,脸都丢光了。”
“她长得还不错,她要是求我,我倒是可以收她做小情人。”
这场婚礼邀请了不少人,除了和李家有交情的,还有些其他有头有脸的人物。
想到沈棠闹这么一出,明天报纸和新闻上会出现什么,李蕴的脸色彻底黑下来,他瞥见几处闪光灯,强忍怒气,扯出个难堪的笑容,他也来不及思索沈棠突然反悔的原因,只想要赶紧安抚她。
“不是你说要办婚礼的吗,怎么现在又生气了?乖一点,有什么事等婚礼结束后再说,别现在闹得大家都难堪。”
沈棠对上他眼底的慌乱和隐忍,以及藏的不算深的厌恶。
想到前世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日子,沈棠就恨的要命。
好在她现在的脑子再清醒不过了,身体也不复前世的虚弱。
沈棠一把抽出香槟塔最底层的酒杯,在香槟塔“哗啦啦”的倒塌破碎声,把酒液全数泼向李蕴。
黏腻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白色西装脏污一片,李蕴何时这么狼狈过,一时间惊的没有动作。
宾客倒是更吵闹了,惊呼声不断。
“沈棠真疯了吧!”
“脸长得挺清纯,做事够辣啊。”
“哈哈,还真是一出好戏,李蕴估计要气疯了。”
沈棠跳下高台,甩掉高跟鞋,赤着双脚奔跑在满花瓣的红毯上,两旁的宾客乱作一团,李家的人想上前拦她的,其他人则都在一旁看热闹。
但沈棠灵活轻盈,没谁碰得到她,雪白的婚纱犹如蓬松飘逸的云,拖拽在她身后,她如同飞出黑暗世界的白鸟,自由又美丽。
她逃出在绿茵地上举办的婚礼,来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抬头便瞧见一辆加长的豪车静静地停靠在路边,副驾驶地车窗摇下半扇,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男人眉目英挺,眉尾上扬的弧度冷冽,但一双眼睛如容纳万物的苍穹般深邃,令人见之忘俗,被他的气势与容貌所震慑。
很危险,但奇异地吸引人。
沈棠与这双眼睛对视几秒,她跑过去,敲敲对方的车窗,眼神耀耀,理直气壮地道:“带我走。”
男人看了看她,不知道想到什么,薄唇勾起,随意地道:“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