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爹看了一眼矗立在水田里的草人,立刻明白过来,咧嘴一笑,道:“你是把那草人看成大活人了吧。”
“是。”我坦然承认。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那草人是麻老五扎的,扎的真是有模有样,不但跟人差不多高,而且手脚俱全。也不知他是在哪学的手艺,按理说牢里应该不教这个吧。”
一听草人是麻老五扎的,我顿觉心头一怔。
古老爹又道:“不过,好像昨天草人不在那田里啊。”
我忙问:“您的意思是有人移动过草人?”
古老爹笑了笑:“嗨,谁移动它干嘛啊,可能是风吹的吧,昨天夜里风大。”
“那么大一个草人,就算风再大,顶多是把草人吹到,不至于把草人从别的地方吹这儿来了吧。”
我隐约感觉草人有问题,径直朝着草人走了过去,古老爹也跟在了我身后。
由于草人矗立在水田中央,刚插完秧没多久,田里的水能没到膝盖。我穿着鞋袜没法走近,只能站在田埂上观察。
我盯着草人仔细看了看,发现草人似乎只是在表面铺了一层稻草,内里塞的是另一种草,因为颜色不太一样。
也许是光线问题,塞里面的草看上去呈深红色。
而且仔细观察会发现,竟然有一丝丝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鬼气从草人身体里散溢出来。
果然有问题!
我立刻转头对古老爹说道:“古老爹,这草人有问题。”
“草人能有啥问题?”古老爹不解。
“它在散发鬼气。”
“啊!”
古老爹转头看向矗立在水田中央的稻草人,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古老爹,这草人是麻老五什么时候扎的?”我又问。
“大约半个月前吧,那小子也不知道咋回事,忽然把自个儿关屋里,连门都不出。他在家里整整待了三天,就扎了这么个草人。大家都说他草人扎得不错,还劝他今后专门扎草人卖。”
“那他扎完草人后,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异常表现?”
古老爹思索片刻,说道:“这我倒是没注意,不过我听他婶子说,他经常对着草人自言自语,有时候还咯咯发笑,像是魔怔了。”
“跟草人对话?难道是草傀?”
“啥草傀?”
古老爹并不知道傀术,师父对外都说自己是茅山正宗,没什么人知道他其实是傀门中人。
我笑了笑,说:“没啥。古老爹您刚才说原本草人不在现在的位置,那是在哪儿?”
我岔开了话题。
“麻老五原本是把草人放在他家的菜地里,也不知道是啥时候被人扔水田里来了。哦,对了,麻老五的尸体就是在那块菜地里发现的。”
我一听,脱口而出:“草傀杀人!?”
古老爹听得云里雾里:“南辰你在说啥啊?我咋听不明白呢。”
我没回答,冲他反问道:“昨晚发现麻老五尸体的时候,草人在不在菜地?”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待会可以问问长林,我三孙子,他昨晚跟麻老五在一块打牌,也是他最先发现麻老五的尸体。他这会儿应该就在麻老五家。”
古老爹说到这,向我确认道:“南辰,这草人真有问题?”
我点了点头:“没准麻老五的死跟它有直接关系。”
古老爹脸色陡然一变:“那……那是不是得赶紧把它烧了啊。”
“先别急着烧,待会您找人把草人从田里拉出来,我再好好看看。”
“行。”
“对了,您得找阳气重的人去拉草人,老弱妇孺尽量别靠近它。”
“为啥?”
“它在散发鬼气呢。身子弱的人若是沾了鬼气,只怕遭不住。”
“那我得好好想想村里谁阳气比较重。”
“找你们村的杀猪匠就行。”
“杀猪匠?”
“对!杀猪匠煞气比较重,鬼邪不敢近身,少许鬼气也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那就找张彪了,村里的年猪大多都是他杀的。”
古老爹说着,冲着不远处一座宅子大喊了一声:“张彪!”
然而并没有回应,只听到一阵犬吠声。
“对了,这会儿他应该正在麻老五家帮着杀猪,咱们要不还是先去麻老五家看看?”
我点了点头:“去吧。”
古老爹领着我来到了麻老五家,村里不少人都在,几名妇女正跪在麻老五的灵柩前哭唱,仿佛伤心欲绝。
按照古老爹的说法,麻老五从小就是孤儿,因为经常偷鸡摸狗,所以就连他的亲姑姑对他也是退避三舍。
所以这几名妇女未必是麻老五的正亲戚,也许是专业哭灵人。
哭灵人又叫哭婆,农村一些孤寡老人死后没人披麻戴孝,就会请几个哭婆在死者灵柩前哀嚎痛哭,带动悲伤得气氛。
不过气氛显然没有带动起来,大多数村民都坐在灵堂外面,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毫不避忌地讨论着麻老五的死。
见到古老爹,众村民纷纷起身,让座的让座,敬茶的敬茶,也有人认出了我,跟我打招呼。
古老爹扫了一眼四周,问道:“张彪呢?”
“在杀猪呢。”有村民回答。
“他杀完猪叫他过来一下,有事找他。”
古老爹说完,转头对我说道:“南辰,你看是先叫长林过来问话,还是你先看看麻老五的尸体?”
“先看尸体吧。”
我走到麻老五的棺材旁,由于还没封棺,麻老五的尸体就在棺材里躺着。
村民们已经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身子也擦拭得干干净净,皮肤白的就像一张白纸,没有一丝血色。
就像古老爹说的,他的眼睛还没有合上,瞳孔彻底放大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而且面部扭曲,嘴巴大张着,看起来还真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但我又感觉他死亡的真正原因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血。
我一番观察,很快发现,在麻老五的脖子左侧,有一团似乎是皮肤溃烂过后留下的疤印,疤印周围的皮肤已经变成黑褐色,而且有无数如同头发丝一般的黑丝,以那疤印为中心,沿着灰白的皮肤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