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最近流出的诸如荒霸吐在擂钵街、港口黑手党前代首领复活了等各类传闻,真真假假纠葛在一起,难以辨别出真相,我将视线聚焦于港口黑手党之上,忍不住地揣测起他们的动机和目的。
我怀疑……中也或许是被港口黑手党抓住了。
如果他们与实验室有关系、如果他们的目的是荒霸吐,那么中也此刻又是否安全……我很担心他。
晚饭期间,气氛有些冷寂,众人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静默中,我说出了我的决定:“我明天会去找中原君。”
白濑下意识问道:“伤患怎么办?”
我没有犹豫:“中原君更重要。”
“中也不会有事的,毕竟他这么厉害。”他信誓旦旦地说道:“澪可以继续去治疗伤患,我们也按照中也的吩咐,继续收集荒霸吐的情报,等他回来就好了啊。”
我用餐的动作顿住,抬眼对上白濑的目光:“不论如何,中原君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可能受伤。”
“可是连中也都会受伤,那我们去了也只会给他拖后腿吧。”
“……”
“只是我去而已,”我的声音冷了下来,嘲讽道:“如果把中原君当作同伴的话,那么大家心里都清楚,同伴不该如此,无法交托后背,只会觊觎利益……至少我做不到如此。”
“你这混蛋,你说什么——”
听完我的话,白濑瞪大双目,拍桌而起,他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流畅地划出,森冷的刀锋对上我的方向,一时间室内气氛变得火星四溅,争锋相对的意味格外浓烈。
“白濑,好了,澪也是担心中也,”柚杏插嘴,她安抚着白濑的情绪,打着圆场道:“澪,你什么时候和中也这么要好了?”
如果是平时,我自然会息事宁人。
可不知道为何,内心深处的声音并不想让我停下来,我平静地问道:“白濑君不就是那样想的吗?”
“只要有人有危难,就让中原君出面解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变得肆无忌惮、毫无收敛,惹了一个又一个麻烦,中原君都快要成为专门为大家收拾烂摊子的奴隶。”
白濑反驳道:“可是中也不是也是那么想的吗?!他有那么强的异能力,又是领头羊,难道不是在那个位置应该做的吗?”
我嗤笑一声:“原来这就是白濑君所认定的同伴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白濑瞳孔骤缩,又扫过大家的脸色,最终苍白地威胁道:“你可别忘了,是羊收留了当初无家可归的你!”
“想用拉住中原君的那套说辞来套住我吗?”
我站起身,冷静地陈述道:“别说我只不过是中原君收编过来的,即使不是,我也并不会像他那样心软、那么重情重义。”
“白濑君,你们最初想收留我的目的从来都不作掩藏。”
“别说我今天只是想先去找中原君,暂时没有功夫管那些伤患的事,就算今天我想离开这里,你又能够如何呢?”
“澪……”
春子怔怔地看着我,拉住我的衣袖:“可是我们和中也一直都是同伴,我们也会帮中也收集情报啊,但是如果真的出现他陷入危险的情况,我们去了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很弱,根本帮不上忙的啊。”
是吗。
——我帮不了他。
——我只是在逃避。
我的神思不由流转,梭回到过往的一切,在津岛家面对修治时,面对敦的境况时,我也同样如此怯懦过吗?
一阵疲惫感堕进我的全身,白炽灯下,白濑对着我的匕首依然泛着森森冷光,我闭上眼,复而叹了口浊气:“算了,我从始至终说的都并不是想让大家一起去。”
“只是我想去找他。”
白濑并不死心:“你——”
“不要想着阻拦我,”我与他擦肩而过,缓步迈向楼梯:“你应该知道,不论那些人许诺给你们多少好处,都比不过中也的安危。”
“况且,你别忘了,最开始在座的大家听到我名字的时候,可不是因为这一身医术。”
我最终和他们不欢而散。
…
即使计划好了第二日去往港黑探寻中也的消息,初夏的暑气和对他的担心依然令我辗转难眠。
望着外面清凌凌的月影,我索性披上外衫,推开了门。
擂钵街的夜晚总是很寂静,鲜少会有行人,只有野犬狂吠的声音,外头没有星空,像多年前的夜晚一般,我孤身一人漫步在这般的夜色里。
可今夜似乎不同于往常。
那道路的尽头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我下意识警惕。
那人约莫是个少年,披着宽大的黑西装,隐约可见其瘦削的身姿,月光之下,他的影子长而寂寥,他的身形嵌在那黑暗里。
我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一刻,脚步像灌了铅似地扎根在原地,一切的心情都被我抛诸脑后,只余留下满腹的不可置信。
无数回忆蜂拥而上,那些透过津岛家的屋檐仰望着窄天的日夜、那个浸染着樱花和青梅酒味道的院落,怀表、里映、白猫、还有会和修治扑腾个不停的呆鸟,那些不断在眼前闪现,又消逝,最终定格在夏日祭的花火晚会上。
——“哥哥,拜托了,请一定要完好无损地回来。”
——“当然,在我回来之前,小澪替我照看好它吧。”
三年。
久到那条金鱼的骨骼也许已经干枯,久到思念已然结成厚厚的茧壳,久到在幻梦真实地在眼前展开时,我却诞生了近乡情怯般不敢触碰的惶恐心绪。
我喃声道:“……哥哥?”
少年似有所感地转过身,一如记忆里的模样,黑色微卷的发、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绷带,冗长的街道像幼年时我们时常会途经的长廊,月色幽幽地铺陈其上,我们遥遥地相望。
他的尾音翘起一个弧度:“嗨,小澪。”
那声音很轻,落进风里、落进回忆里、落进我不知何时而坠落的眼泪里。
我听到他说:“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