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给我体检时获得的药剂或者我曾赠予母亲的茶饮里研发出扰乱精神力的药物,让母亲在我们忙碌的时间段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服下,然后催生出她求死的欲望,让她毫不犹豫地向自己举起死神的镰刀。
然而,因为市面上从未有过此类药物,所以这个计划并不会被我和修治察觉。
我们、包括母亲自己,都只会以为她不过是向往死的自由,以为她作出了离开我们的决定,然后决绝地告别了这个世界。
几乎算得上一句完美。
而在这时刻意放出母亲死亡有蹊跷的线索信号,是给了修治一个绝对不会拒绝去往浅草的理由。
一方面,我的异能力尚且对“幕后之人”来说存在极大的利用价值,那么我待在青森遭遇危险的可能性势必要比去浅草小。另一方面,浅草所蛰伏的,恐怕要比青森情报更多,也更为危险的群体。
那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
母亲到底得知了什么?
而且……研究这些药品的又会是谁呢?
我试图剥丝抽茧这如迷雾般的难题,心中涌动出各种猜想,最终,我径直询问道:“既然你选择将这些告诉我,想必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吧。我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我又有什么能让你图谋的呢?母亲……又得知了什么呢?”
“小澪,你还小,并不懂得自己身上具有怎样的才能。”夜色渐沉,逆着微弱的光,家主落在地面上的影子变得阴森诡谲,他像一个平凡和蔼的父亲,或者说已然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猎手,向我循循善诱地描述起完整的构想。
“一直以来,青森都与欧洲的异能实验室都建立着密切的合作关系,这是只有像津岛、黑泽这样世家大族的历代家主才能得知的秘密。”
“最开始,只是源源不断的异能者、实验体被输送到实验室中,最终实现异能力强力武器的制造,这是多么伟大的计划啊!直到四年之前,这项计划终于成功,实验室造就了世界上最伟大的作品——荒霸吐,然而,一夕之间,荒霸吐突然被人给夺走,异能力实验室也因此受到了重创。”
他的声音逐渐染上狂热:“就在实验室以为毫无希望之时,两年之前,小澪的【药剂师】出现了。这是让实验室东山再起的希望!一直以来,对于常暗岛的【不死军团】计划和【死亡天使】的存在都令我极为关注,我想,只要这项计划能成功,那么日本将取得空前绝后的成就……”
“……但不幸的是,它最终还是失败了,那一天,我由衷地感受到了难过,直到幸子突然发来情报,她说她试探你和修治时,发觉你们果真治好了猫的腿伤。”
我回忆起温泉山庄那一日,幸子去禀报母亲时那段漫长的空白时间,一阵寒意爬上脊背:“竟然是从那时候起……”
“那么,幸子出事的那天……”
“最初我以为这是修治的异能力。”他爽快地笑了几声,他打断我说道:“那一天只不过是因为他已经开始怀疑幸子,我不得已做了一个试验罢了,没想到幸子那家伙贪生怕死,竟然只受了轻伤。假如不是小澪和美代一样心软,恐怕试验也会失败吧。在那之后,我恐怕需要作出新的计划来确定是谁的异能力呢。”
我蜷了蜷手指,回想到了那天的一切,假如那时候我选择了相信修治,没有心软,假如那天我听他的话,离开了青森……
那一天,因为幸子的事,我并没有相信修治,我愧疚不已,后来他想让我离开青森,也许他已经知道,这份愧疚能够滋生出最为坚固的信任,而只要我相信他,那么一切潜藏的对我的威胁终归会随着我的离去而消失殆尽。
但即使重回无数次,我也知道自己并不会离开青森。
家主的话将我拉回现实:“虽然很可惜不是修治的异能,但这也让我看到了另一重希望,实验室被重创之后,出于隐蔽发展,我们选择了先研究小澪的血液样本和异能力样本,并徐徐推进【异能力潜力激发】计划,至于另一方面,我想小澪或许能够激起修治的才能。”
他再次为自己斟上一盅热茶:“毕竟修治,可是让我最为自豪和骄傲的孩子啊。”
“原来如此。”
我闭上眼,在他感慨的话语中逐渐明悟。
那柄被放置在杂物间里的武士刀;在那个庭院里,修治用手肘遮住的视线;生日宴上,他露出的嫌恶目光;竹间对他幼年时期的欺辱;无数次捉迷藏游戏里,兄长们肆无忌惮的恶意……
原来如此啊。
“我其实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对修治有着热烈的爱,至少是看起来是的。却能够容忍兄长他们、竹间他们对幼年时候的修治如此欺辱。原来如此,我终于想明白了。”
我定定地看向他:“你想用这样恶劣的环境催生出他,因为你笃定他一定能够觉醒出极其强悍的异能力,你纵容,不,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引起他们对修治的嫉妒,你故意不管母亲,你让我处于一个危险的地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逼迫他成长——”
“小澪真的很聪明,都快要令我不忍心了。”
家主并未否认,给予了我一个赞赏的眼神,他顺着我的话说道:“修治的聪慧远远超乎我的想象,那时当我猜测到你有异能力的时候,我想,只要将你的异能力移植给没有异能力、却比所有人都要聪敏的修治,他一定会带领津岛家,走向更光明的未来吧。”
我不可置信,脱口而出道:“你疯了!”
“但我改变主意了,毕竟,小澪的异能力有着更为广阔的舞台,而修治……他也有着无效化异能的强大能力呢。”
我错愕不已,他是怎么知道的?!
似乎看穿了我的困惑,家主贴心地为我作出了解答:“小澪,身为父亲,又怎么会不了解、不喜爱自己的孩子呢?”
我唇边溢出一声冷笑。压抑、捶打、夺走摧毁他珍惜的一切,只是为了让他拥有一颗“坚固”的心灵,为了让他成长成无坚不摧的个体,假如是这样的了解和珍惜,那么修治或许宁愿从来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