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很黑很冷,弥漫着一股长年没有人居住的潮湿与灰尘混合的气味,但凡鼻子不适的人,现在恐怕已经喷嚏连连。
今晚的月光也不那么亮,阴沉沉的屋子尽是阴寒之气。
沈予微看到屋子的四个角都挂着佛塔样式的铜铃,沉甸甸的,一动不动。
民间都说铜铃挂在窗边容易招魂,但如果是挂在墙角这种不透风的地方,则可以起到相反的作用。
沈予微看出来了,当初想出这法子的“大师”,属于有点本事,但并不多,否则不会如此堆砌,又是用道法又是用佛法。
其实混搭没什么,沈予微的仙灵宗就是个混搭成瘾的门派,可混搭很讲究能力,搭的好,是相得益彰,搭得不好就是乱七八糟。
就好比这位“大师”设下的阵法,属于压了,又没全压住。
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婴灵将消未消,能一直跟在潘永豪身边的原因。
沈予微听到屋外有动静,便一个疾步跃入阴影中。
不一会儿,阿堵塔和助手进屋了。
他俩叽里呱啦地交流着,此时没有翻译,沈予微听不懂他们说的,但能从他们的行动中大致猜到意思。
阿堵塔让助手在屋内点上烛火。
很快,助手就摆上一根根白青色的蜡烛,这蜡烛的火光很奇怪,竟然也带着一点青色,烟雾徐徐飘起来,在漆黑的屋子的衬托下,有种诡异感。
沈予微的鼻子很灵敏,闻到烛火里带着一股特殊的味道,她微微皱起眉头。
这应该是用尸油炼的蜡烛,蜡烛芯里估计还添加了人骨磨成的粉末,所以烛火会呈现出青绿色,这种属性极阴的蜡烛,是专门用来吸引游魂的。
随后,阿堵塔在地上铺了一层毯子,他盘腿坐下,怀里抱着坛子,不停晃动着身体,嘴里念念有词。
虽然沈予微听不清阿堵塔在念什么,可从他的仪式已经大概能猜出,阿堵塔作为降头师,并不想消灭这些婴灵,而是想收归己用。
“嘿嘿,咿呀。”
“嘻嘻,啊呀啊呀。”
沈予微听到楼上传来小孩子的笑声,她抬头看去,只见二楼的栏杆处,趴着几个小孩子,无一例外,全是女孩子。
她们有的只有两三岁,连路都走不稳,只能趴着走,年纪最大的应该有五六岁了,全都好奇地往楼下张望,懵懂的大眼睛里全是天真。
这几个孩子不是潘家的婴灵,只是飘荡在外,无家可归的游魂,她们被这栋屋子吸引,误入此处,就被阵法困在了这里。
可见……杀女婴和女儿这种事,在本地并不罕见,又因这些女孩不受家庭重视,得不到供奉,死后才变成游魂。
其实类似的事在历朝历代也屡见不鲜。
沈予微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楼上那个年纪最大的小女孩大胆地飘了下来,她眨巴眨巴眼,好奇地打量着陌生男人怀里抱着的坛子。
阿堵塔笑着朝她招招手。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好奇地伸出稚嫩的小手……
阿堵塔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缓缓打开了坛盖。
就在这时,一道剑影袭来,瞬间击飞了阿堵塔手中的坛盖。
小女孩吓了一跳,立刻飞了回去,瑟瑟发抖地和同伴们躲在墙后。
紧接着,沈予微缓缓走了出来,从容地拔出插入地板中的灵剑,同时她也看清了坛子里的东西,黏糊糊的液体里漂浮着被泡得发黑的骨头,这些骨头又小又细,估计是婴儿的……
沈予微的眼里迸发出寒意,连身边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她手中的灵剑发出嗡嗡的低鸣声,像是在愤怒。
阿堵塔看清来人后,咬牙切齿道:“又是你!一再坏我好事,今天你休想轻易离开这里!”
沈予微听不懂阿堵塔在说什么,估摸着是在骂她,不过反正也不重要了。
阿堵塔站起身,拿出铜铃,举在半空中晃了晃。
屋内,忽然刮起一阵阴风,仔细听的话,还能从阴风中听到哭嚎之声,四周的烛火扭曲地晃动起来,连带着照在墙壁上的人影都在疯狂扭动。
阿堵塔的助手已经害怕地缩到角落里去了。
沈予微抬起手中的剑,绿色的光萦绕在她周身。
明明都是青绿色的光,可阿堵塔那边透着一股阴冷,像是坟头飘荡的鬼火。
沈予微周身的绿光却像是春天,充满希望。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沈予微轻声念道,伴随着她的话语,一阵清风由地面缓缓升起,驱散了四周阴冷的气息。
哭嚎之声渐渐低了下去。
阿堵塔见状,不信邪地再次摇晃着手中的铜铃,再次念起咒语。
他的语速和语调又快又沉,眼神也逐渐疯狂,周身狠戾的气息暴涨。
本来已经平静下去的哭声被生硬地拉扯着,再次阴盛起来,甚至透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和哀凄。
沈予微缓缓抬起眼帘,注视着四周,眸子里充满了对这些被拘亡魂的怜悯。
她的灵力就像是温柔的双手轻轻抱着这些哭声,跟随柔和的风缓缓摇晃着。
一抽一抽的哭声,再次渐渐平息下去,绝望的痛苦似乎得到了安抚。
阿堵塔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可能……这不可能!”
“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