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厨房里,南卿身前着襜,将袖子高高挽起,揉着面粉,芸儿在一旁帮忙,蒸炉上热气氤氲,一股米糕的香气扑鼻而来。
演武场场上,时安正跟着李池舞着剑,一阵号角声传入耳里,李池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顿了一瞬,嘴角轻轻动了动,随后牵起一个笑容,目光也变得激动起来,声音微微带着颤栗。
“赢......赢了......赢了......他们回来了......”
时安看着天空缓缓飘着点点白絮,怔怔出神,手里的剑‘哐当’一声,落到了地上。他摊开手,用掌心接住那一片片的白,看着它们在手心里渐渐融化,确认那是他阿娘期待了一整年的雪,终于落下了。
他睁大了眼睛,转身跑向御宸宫的方向,李池见他跑的飞快,抬手欲开口叫住他,但话到嘴边,却化成一抹宠溺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叹道。
“这孩子......”
时安快步跑回御宸宫,左右顾盼,不见南卿身影,喘着粗气忙问:“我阿娘呢?”
侍女福身:“娘娘在小厨房里。”
他转身奔向小厨房,见他阿娘正笑意盈盈的倒腾着蒸笼,他长吁一口气,调整了呼吸,缓缓走到她身边,轻声唤:“阿娘......”
南卿见到他来,抬手用筷子取了一块儿蒸好的桂花酥轻轻吹了两下,递到他嘴边,他咬了一口,慢慢咀完咽下,缓缓开口。
“阿娘,下雪了。”
她的手微微一抖,糕点掉到了地上,眸子里的光凝滞片刻,长长的羽睫轻轻煽动,将目光悠悠凝向窗外......
她回殿里,芸儿为她精心挑选着衣裳,一会问她这套好不好,一会问她那身怎么样?
她坐在妆台前,喃喃低语:“泽宸应该长高了吧?也不知前几日做的衣裳他合不合身?”
芸儿见她晃神,轻声唤着:“娘娘......娘娘......”
她回神,眸光轻轻扫了一眼侍女手呈着的几套衣裳,随意指了一套明黄色刺绣羽缎长裙,裙摆倾泻,逶迤三尺有余。
芸儿拿起梳子,划过她的墨发,抬手轻挽,左右倒腾一阵,最终挽了一个流云髻,鬓间插着蓝色宝石双鸾点翠簪,发端垂着一只凤涎流苏金步摇,她缓缓抬头,步摇轻晃。芸儿执笔,在她眉间轻画下朱色花钿,为她添上一抹妩媚之姿。
时安走到她身边,一双大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她弯起红唇,轻声调侃。
“怎么?不认识阿娘了?”
他摇摇小脑袋,轻轻扬起小小的嘴角。
“阿娘今日好漂亮。”
她温柔的笑着,如春风般温暖,双瞳似水,倒映出他小小的身影。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脸,柔声问。
“要跟阿娘一起去接他们吗?”
他皱了皱眉,轻轻摇头,坐到一旁软椅上,淡声说:“我就在这等你。”
南卿知他口是心非,但她从不勉强他,只是轻笑着摇头。
......
寒风漫卷,鹅毛大的的雪在空中飘飘悠悠的落了下来,皇城门口,芸儿为她执着一把月白色的伞,她静静的立在伞下,带着期待的眸光看向城门。
约莫站了半个时辰,她轻咳了几声,芸儿轻轻皱着眉,眼神里浮了一层担忧。
“娘娘,您身子不好,要不您还是回御宸宫等吧?”
她轻轻摇头,淡声说:“御宸宫太远了,我想泽宸一进宫就能瞧见我。”
两人说话间,城门缓缓打开,两边士兵开路,泽宸骑着马停在城门前,他翻身下马,快步朝她奔来。
她长睫微颤,水盈盈的眸子里缓缓氤氲起泪意,柔声说。
“那是泽宸吗?我怎么瞧的不真切?都长这么高了......”
她离开伞下,快步迎了上去,泽宸停在她跟前,眼里难掩激动之色,轻声唤了声:“母后......”
她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颤抖着摸了摸他的脸颊,看着他曾经白嫩的脸蛋微微变得有些黝黑,她眉心微动,鼻尖一酸,眸子里的泪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坠下。
她一把将他搂在怀里,缓缓闭上眸子,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化成一句:“平安就好......”
她紧紧搂着他,良久,帝王的玉辂进了城门,她缓缓放开他,抹了脸颊上的泪,轻柔的朝他笑了笑,看了看眼前的玉辂,轻带疑惑问。
“去时骑马,怎么回来是换成玉辂了?”
泽宸咬着牙,紧紧皱起眉头,眸子里透着一股隐忍的痛苦。
沉声说:“父皇......受伤了。”
南卿眸色轻轻一颤,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来人朝她拱手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皇上请您上车。”
她眉心微闪,眸光在泽宸脸上流连一阵,柔声说:“先回御宸宫看你弟弟。”
他乖巧的点点头。
她将目光凝向玉辂,神色复杂,慢步走了过去,侍卫为她放下脚凳,她缓缓踏了上去。
她轻轻拨开帘帐,见他半倚在榻上,抬眸看向她的眸子里既有着难以掩饰的柔光涌动,还含了一抹历尽沧桑的感伤。各种情愫交织在一起,片刻又消失不见,眼角微微泛起一丝笑意。
一旁的军医皱起眉头,起身拱手交代道。
“皇上身子虚弱,须得好生将养,切记不能吹风。既然皇后娘娘在,卑职就先退下了。”
南卿缓步走到他身边坐下,看着他墨发如瀑随意散着,只几缕发丝在脑后松松绑着,一身宽敞的寝衣,松垮垮的罩着身子,冷逸的眉宇间染了几丝风霜,薄唇微微泛着白。
他抬起修长如玉的手指,指尖微微泛寒,情不自禁的拂上她的发丝,缓缓落在她娇美妩媚的脸颊上,清冷的唇边溢出一丝淡淡的浅笑。
他轻轻皱了皱眉峰,收回手指勾着拳放到唇边,轻轻咳嗽两声。
“咳咳......”
她眉间温柔似水,眸子清亮如星,静静的凝着他片刻,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温声开口。
“怎么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