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卿卸了钗环,一袭素衣曳地,尽显曼妙身姿,墨发如云垂泄于腰间,折纤腰以微步,缓缓迈入萱贵妃寝殿。
碧玉见她前来,笑着微微福身:“见过苏婕妤。”
南卿微微颔首,朝内殿望了一眼,轻声问:“萱贵妃歇了吗?”
“可是南卿?”
里面传出一个轻柔的声音。
碧玉福身应答:“是苏婕妤。”
“进来吧!”
她进殿时,见萱贵妃坐于妆镜前,两名宫女正在为她取下珠钗耳坠。
南卿是个心中能藏事之人,可她真心拿萱贵妃当朋友,也就将心事浮在了眉宇间。
萱贵妃透过铜镜见她眉心微锁,她柔声问:“这是怎么了?”
南卿抬眸看了她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萱贵妃知她定然有话要讲。
她轻抬素手,示意一旁的侍女停手,淡然说:“都下去吧。”
侍女们闻言,都纷纷福身垂首,退了出去,她又吩咐碧玉上了茶。
她执起茶杯,扫了一眼南卿,眸子里带着一丝打趣,开口问:“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讲?”
南卿皱着眉,犹豫的点了头,拉着她的手温声说:“我说了,你不要着急。”
萱贵妃见她一脸严肃,郑重地颔首。
于是南卿将白日里所见所闻之事告诉了她。
听完,她难以置信地垂下眸子,眼里全是慌张,手都在颤抖。
南卿拉着她,皱着眉说:“此事牵扯沐将军,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你。至于皇上,这件事牵扯太过深广,我是断然不敢告诉他的。”
萱贵妃眼神空洞的颔首,喃喃的说:“我父亲的心思深,可我怎么也不相信他会谋反。”
南卿思索片刻问:“你对这个四王爷了解多少?”
她垂着眸子说:“四王爷原也是先帝爱子,颇有才华。他母妃是荣贵妃,后来为助他夺得太子之位,谋害当时的十一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事迹败露,荣贵妃被赐死,其实以她当时的宠爱,倒也不至于会死。据说她是为了护下四皇子,才将所有的罪名揽下,随后服毒自尽了。先帝挂念她,也将四皇子保了下来。”
南卿心下思量片刻,又问:“那他怎么会......会和叶贵妃......”
她摇摇头说:“这……我真不知道。叶微瑶竟有这样大的胆子!”
片刻,她眼神里萌生一丝慌张,拉着南卿说:“南卿,我现在好担心我父亲,我怕......我怕他一时糊涂,真的对皇上做出什么不利之事,怎么办?”
南卿有些愕然,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但是当今看上去绝不像个昏君,要说他一点也没察觉,她是不信的。
她拉着萱贵妃的手说:“你先别急,你跟了皇上这么多年,想必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定然是了解的。你觉得他知不知道四王爷的心思?”
她怔怔地看着南卿,思量片刻微微颔首:“虽然我不知道他对我是否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真心,但他不是一个昏君,我想他应该有所察觉。”
南卿眸子一转,提醒她:“那他怕是早就对沐将军起了疑,你还是劝劝沐将军早些收手,如若不然,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沐将军当真要用整个沐姓家族人的性命去赌吗?”
萱贵妃听完一震,眸子里噙着一丝无助的泪,她微微咬着唇,似乎在下着莫大的决定。
她微微颔首,一滴清泪缓缓滚落:“你说的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父亲伤害皇上的。”
南卿看着她略带痛苦的神情,想到此事,一边是她父亲,一边是她心爱之人,她夹在中间,也实在难为她了。
南卿回到霁月轩,此事既已经告知了萱贵妃,想来自己也就可以安然入眠了。
这日夜里,她做了一个梦,四王爷萧琮篡位成功,当上皇帝,立了叶贵妃为皇后。原本像她这种先帝遗孀,是要被送到宫外别院养老的,可叶贵妃却派人打死了芸儿。将她抓起来,几个宫人将她摁在地上,叶贵妃亲手将一碗毒药灌进了她嘴里。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耳边充斥着叶贵妃大仇得报的畅快笑容。
……
她猛然睁开眼,惊的坐了起来,芸儿见她额间细汗淋漓,赶忙拿来手绢替她擦拭。
“这是怎么了?”
她怔怔地看着芸儿,才发现是做了个梦。她将手放在胸口,顺了两口气,良久才缓缓开口:“没事,只是做了个梦。”
她轻轻抬眸,眸光流转,将目光定在远处案台上地手炉,她想起了顾嫔曾经的提点,她心中升起一股感激之情。
她记得思凝宫的庭院里,有几棵桃树,她带着芸儿走到院子,和风正暖,看着粉色的桃花一簇簇一丛丛,如云似锦。
她伸出纤手折下几枝,递给芸儿。借着思凝宫的小厨房做了些桃花酥,她执起一块放入口中,外皮酥脆香甜,内馅软绵细腻。
她满意的点点头,自夸道:“一口春膳桃花酥,美如人间四月天。”
芸儿在一旁捂着笑说:“婕妤的点心手艺,自然是冠绝后宫的。”
她侧过头扫了一眼芸儿:“好啊,小丫头敢嘲笑我了。”
芸儿笑着垂头,也不与她争辩。
她备了两个精致的食盒,一个送到了宣贵妃寝殿,另一个她准备送往钟灵宫。
正欲出门,一位宫人笑意盈盈进屋福身:“见过苏婕妤,皇上今晚宣您侍寝。”
闻言南卿微微皱眉,暗思算日子,也不该轮到她啊。一想到叶贵妃所谋之事,再加上昨夜的梦,都不知道这皇帝还能活几日。
她轻叹一口气,将手中的食盒交到芸儿手里,吩咐她送去钟灵宫。
她百无聊赖的坐在龙泉宫,等了大约一炷香,她觉得甚为无聊,纤手拨弄着帐前汉白玉吊坠锦穗。
想到四王爷谋反之事,她不能告诉皇上,又觉得心中隐隐有愧。
皇上进殿,穿着上次南卿为他绣了朵金丝玉兰的玄色袍子,他身姿挺拔,步履闲雅。俊美的脸上,神色淡然,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一双眸子深邃而悠远,涌动着浅浅的光华,叫人看不清里面蕴藏的思绪。
这样的一双眸子,她觉得自己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
她盈盈福身:“臣妾参见皇上。”
他一把握住她的纤纤玉手,嘴角微扬,温声说:“这里不是别处,无需多礼。”
他将她拉入怀里,揽过她的纤腰问:“怎么了?有心事?”
南卿微微抬眸,才发现他的脸离自己这样近,仿佛一抬头睫毛就能碰到他的薄唇。
她慌忙地垂下睫羽,含羞摇摇头。
见她害羞,他又故意将头垂了半分,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南卿脸上染了两抹微红,她欲将头往后靠,他却将手抚上她的后颈。她微微抬头,他的小心思便得逞了。
她的粉唇贴轻轻扫过他的薄唇,她羞的立刻垂下了头。
他双手圈住她纤柔的腰肢,柔声问:“南卿可曾去过宁安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