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宫晨昏,皇后嘴角勾着一抹慈笑说:“宫里今日喜事连连,陈婕妤和许昭仪接连怀有身孕。按礼制,她们的位份也都该晋一晋。”
萱贵妃一反常态,眸子里噙着一团怒火,直勾勾的凝视着皇后。
语气也是阴阳怪气:“在这宫里,怀孕容易,可若想平安诞下皇嗣,那可就难了,您说是不是?皇后娘娘。”
皇后眉心微皱,带着一丝疑惑的眼神看向她,仿佛在说这个女人今日是吃错药了吗?
很快又恢复端庄神情,淡淡的说:“萱贵妃说的哪里话?”
叶贵妃右唇微勾,轻笑一声,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火上浇油道:“可不就是吗?你看前段时日的李嫔不就无缘无故落了水吗?”
皇后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寻思着这两个女人今日怎么一个鼻孔出气?
南卿抬眼看着萱贵妃,自从她省亲回来感觉就一直不对,她平日里不是个会来事的,她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拆起皇后的台了?
皇后面不改色的应对:“福泽深厚之人才能为皇上诞下龙嗣,李嫔是福薄之人,想来陈婕妤和许昭仪,二位妹妹都是有福的。”
陈婕妤和许昭仪微微福身,但脸上却露出心有余悸的不安。
萱贵妃看向皇后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幽怨恨意,像是皇后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南卿也曾私下问过她,但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细雨打新枝,庭院嫩叶点翠,春日里的暖光映照在荧光闪闪的琉璃瓦上,冰雪发出细微的”喀嚓“声一点点消融。
南卿掰着手指数日子,又平安度过两个月。
这天夜里,碧玉疾步闯进霁月轩,眼神里的焦急仿佛思凝宫着火了一般:“苏婕妤,你快去看看我们娘娘吧!”
南卿闻言,想来是萱贵妃出了什么事情,快步跟了她去。
殿中门窗紧闭,萱贵妃独自在昏暗的烛火中绻缩成一团,秀发蜿蜒,一袭白衣曳地,赤着脚。
南卿有些心疼的皱着眉,慢慢靠近她,在她身旁缓缓蹲下,温柔的问:“这是怎么了?”
见到南卿,她微微仰起脸庞,眸子里泛着点点湿意,那张绝代风华的脸上染上一层苍白,泡沫般易碎。
“是你啊,南卿。”
她说话时声音微微轻颤,仿佛风中残叶,随时会随风飘散。
南卿挽着她的手,也学着她坐在地上,柔声说:“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
她的眸子空洞而虚无,茫然无措。
“没什么,我只是......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她微微斜着头,眼神怔怔地看着南卿,朝她微微一笑,眸光潋滟,美的有些虚幻,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
南卿抚了一缕她脸颊旁的发丝别在耳后,温声说:“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她环抱着手臂,眸子里噙着一丝恨意,随后又氤氲起一股幽怨。
“我深爱着皇上,可这些年一直没能为他生个皇子或公主,心中颇为愧疚。子嗣缘薄,我一直认为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顿了顿,咬着唇,几乎渗出血,水雾弥漫在眸子里,声音也变得哽咽。
“上次回沐府,祖母特意为我请了个郎中,原来......我终身都无法再有子嗣了。”
说着,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滚落在脸颊,南卿掏出手巾为她轻轻擦拭。她垂着两扇羽睫,然后缓缓开口。
“后来细想,原来是我初嫁进太子府时,洞房花烛之夜,正逢夏日炎炎,太子妃就送了一碗冰镇酸梅汁。至今才明白,原来在那时我就中计了......”
她眼神中透着一股绝望,怔怔地看着南卿。
“他眼睁睁的看着我喝下,你说他知道里面掺了药吗?”
南卿听她这么说,身体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心底也升起一股寒意蔓延到全身,但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镇定。
萱贵妃见她神色,冷“哼”一声,继续说:“他肯定是知道的吧?不然太医请了这么多年脉,怎么都查不出来?可是......”
她的声音越来小,小到她自己都听不见。
南卿此时觉得她的呼吸里都带着痛苦和绝望。嘴里喃喃低语:“我不相信......我不信他会如此待我......”
她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南卿听了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过了良久,她又埋着头低声说:“南卿,你说他会吗?我怎么越来越看不清他了,你说我们到底嫁了一个怎样的人啊?”
过了良久,她又继续缓缓开口:“我阿爹说皇上对沐家起了疑心,我不信,沐家忠肝义胆,天地可鉴。皇上为何要对沐家起疑?”
难道是沐家树大招风,功高震主威胁到了他?
担心她的情绪,看着她的一往情深,南卿有些不忍,只得委婉的说:“沐将军跟随皇上多年,定然是了解他的。”
这一刻,萱贵妃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一滴悄无声息的破碎,喉咙里像咽了一口沙子。
“你的意思是皇上真的对沐家起了疑心?”
南卿见她如此模样,尽管她心中有些想法很现实残忍,但她依然不愿伤害她。
于是婉转的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沐将军有顾虑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可是南燕的三军统帅。”
她怔怔地说:“南卿,我好想问问他,可是......我不敢......我怕......我怕真相是那样的残忍,残忍到不是我所能面对的。”
南卿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轻轻拍着她。
碧玉匆匆进屋福身:“皇上来了。”
南卿连忙替她擦了眼泪,柔声安慰:“不管怎样,日子总要过下去,你跟皇上好好说说,你跟了他这么多年,他总归是心里有你的。”
她若有所思地垂着头颔首。
南卿起身走到殿门口,回头望了一眼地上的萱贵妃,她单薄地身姿,实在惹人心疼,可她也只能轻声叹息一声。
她移步出寝殿,却在门口撞见了圣驾,她垂着头走路,差点冲撞了圣驾,她连忙后退两步。
垂下眸子福了身:“妾身参见皇上。”
皇上只觉眼前之人有些面熟,他眸子一亮,想起来了,那日跪在雪里,晕过去的那个婕妤,至于名字......他已经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