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停了,薄云萦绕在山颠,残滴悬枝,太阳光挑破的云层,光芒四射。
“我撕不开第三域的结界。”凌伯融握住腰间木剑,站在山顶上,神色冷然。
梅惊鸿有些失望。
他以为凌伯融很强的。
可连凌伯融都撕不开,在甸州谁能?
许是看见梅惊鸿脸上的失望,凌伯融骤然生起一股怒气:“凭你现在的能力想杀妖魔,嫌命长了。”
“又pua我。”梅惊鸿心里想着,脸上却讨好地笑着道:“我就是好奇,只是想了解一下。不敢的。”
沈河和吕炎就在旁边,闻言摇头啧啧地笑。
看着凌伯融一副生人勿近、随时要放狗咬人的模样,梅惊鸿只能微微靠边挪了挪,转而问看着相对好说话的沈河和吕炎:
“那你们知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得到第三域结界所在的地方?”
“自然是在至阴至险之地,比如坟山、比如瘴气林、乱葬岗、死人谷……”沈河掰着手指头道。
他每点一个地方,梅惊鸿的额头就多皱一条道。
“据我的理解,妖魔应该是活着的吧,怎么还跟死人抢地盘?”
“那我怎么知道啊,我又不认识妖魔,否则还能帮你问上一问。”沈河托了托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哂道。
杨愈桓终于可以跟着下山。
从山上下来,少年们开始练箭。
箭术,梅惊鸿练到可以十米中的的程度了。
只是可能因为练得太频繁,肩膀处有些拉伤。
傍晚,梅惊鸿多刨了一盘饭。
夜已深,呼噜声此起彼伏,窗外的残月被笼在一团薄云里,朦朦胧胧。
梅惊鸿掀开被子,穿好鞋,挂上弓箭,拿起木棍,刚走到门口,就被虞行叫住。
“你要去哪里?你这些日子都没怎么休息,身体怎么承受得了?”
梅惊鸿双眸一垂,回头望着虞行,扯了一抹微笑:
“嘘,别吵醒他们了。我不觉得累。”
“你明明很累了。”虞行一双眼,深邃,似看得透万千人心。
梅惊鸿的笑凝在脸上,背过身去。
的确,只要他用心感受,便会察觉自己身体哪哪都是酸痛。
就算他体质特殊,恢复得快,可是胸口总像是压着什么,闷、烦躁,时不时心脏如受惊般抽搐。
梅惊鸿捋了捋弓上的弦,故作轻松地道:“别跟他们一样,泄我的气。前路茫茫,我心中焦灼,就算是睡,也睡不着。你睡你的,别跟来。”
梅惊鸿的身影迅速没入夜色中。
周围,除了经常训练的那座山,全是田野或者草原。
梅惊鸿脚下不停地往南奔袭了一个多时辰。
杨愈桓说那边有一处坟山,梅惊鸿想过去看看。
许是刚下过雨不久,空气湿度大,很快,梅惊鸿的衣袍下摆就被打湿了,额发也变得湿黏。
路上的人家不多,散落的几家屋子黑黢黢的,时不时传出几声羊叫和犬吠。
跑得实在累了,梅惊鸿拄着木棍,半边身体靠在其上,微弯着腰喘气。
靠近目的地,灌木渐渐多了起来,大多叶子缺缺,嶙峋似骨。
夜色越来越浓,树影婆娑,微弱的月光透过稀薄的林雾,显现出浅浅的蓝绿色,如置身海底一般。
周围很安静,连虫鸣都稀少。
梅惊鸿的听觉本能地调动起来,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清晰可闻。
他后知后觉地感觉有些胆怯。
雾渐渐大了,在他站定辨别方向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突兀的“咔嚓”。
这是木枝断裂声。
梅惊鸿心神一凛,本能地握紧木棍,猛然转身。
树木不大,根本藏不住人,梅惊鸿轻而易举地看见了树干后露出来的衣袍。
“虞行。”
许是那人也知道自己藏不住,主动走了出来。
虽然低着头,依然能一眼辨认出来。
果然是虞行。
梅惊鸿暗暗舒了一口浊气。
可能是怕梅惊鸿责怪,虞行忙道:“我们不是说好的,要彼此依靠。”
梅惊鸿哭笑不得,说话也不带转弯了:“要靠也不是这种时候啊!前面危险未知,要是你因此受伤,我会有心理负担的。”
虞行听见这话,微微一怔,眸色黯然。
“你是想找妖魔吧,我其实也想斩杀妖魔提升自己修为。咱们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有利。”虞行平静地道。
人既然已经来了,什么缘由已经不重要了,总不能把人撵回去。
梅惊鸿暗暗叹息了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
虞行落后几步跟上。
林子越走越深,坟包果然渐渐多了起来。
坟包有旧、有新,有些拾掇得干净圆整,黄纸撒得到处都是;有的荒草萋萋,只大概看得出轮廓,偶有夜风吹来,窸窣作响。
“那是什么?”梅惊鸿诧异地指着半空。
空中星星点点,有些会发光的东西在飞。
其中一只落在梅惊鸿携带的箭羽上。
竟是一只蝴蝶。
这种蝴蝶梅惊鸿从没见过,两对翅膀和躯体都几乎是透明的,翅膀大小不一,翅膀的脉络和胸腹里的结构清晰可见,像琉璃淬出来的东西,五颜六色。
梅惊鸿瑟缩了一下,觉得肩膀那一块冷冰冰的,丝丝疼痛入骨,伸手便想挥走这只奇怪的蝴蝶。
“别碰它,有毒!这是流光阴阳蝶,由死人残魄所化,因有怨念所以带有至阴之毒,常常出现在第三域结界附近。”虞行凝重地道。
他于脚边捡起一根枯枝,将蝴蝶挑飞,刚才蝴蝶落脚的地方,粘着一些发光的粉末。
“这支箭,不能用了。”虞行顺手也将沾染的箭挑在地上。
“这么说,结界就在附近了?”梅惊鸿警惕地四处看着。
虞行点点头:“没错。”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梅惊鸿的目光仍追随着那些翩跹的至美至毒之物。
“……”虞行一顿,才道,“白天我问别人的。”
梅惊鸿赞许的点点头:“你很厉害,我只问出了结界,却没想过问一些更详细的。今晚你要是没在,我可要吃苦头了。”
虞行双眸睁大,嘴角挂上微微笑意。
突然,虞行神色微变:“有人!”
虞行扔下枯枝,拉着梅惊鸿,就往旁边一团灌木处躲。
两人压低着身子,几乎是匍匐在地,屏气凝神。
果然,不多时便有了动静,有人分枝踏叶而来。
梅惊鸿好奇地伸长着脖子从叶子间隙往外瞅。
这一瞅可不得了。
一人白衣胜雪,背后挎着一把剑,腰间绑着黑色腰带,衣摆绣着似水墨一般的花纹,轻飘飘地从天而降,如瀑布般的黑发跟着衣摆飘飞着,如同一朵下坠的墨莲。
真是皎皎若玉树临风前。
这人周遭萦绕着一道紫色的光,流光阴阳蝶四处躲避,却逃无可逃,似被一道力量禁锢着。
只见来人平摊的掌中凭空出现一个透明的物什,似罐子又不似罐子,周身隐隐有流动之状。物什的盖子一掀,无数的流光阴阳蝶被吸了进去。
溢彩流光集于一处,照映出那人的脸。
秋水色清澈,神玉作骨。
梅惊鸿看呆了,不由自主“嗳”地叹了一声。
好俊秀脱俗的少年郎。
“老梅,我想做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