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惊鸿收拾好,刚躺下,就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
“哼,都快自身难保了,还想做别人的靠山。”
梅惊鸿自然知道这是生死契阔的声音,可他紧闭双眼,故作呼吸绵长,没搭理它。
“喂,我知道你没睡,干嘛不说话?”
“……”梅惊鸿翻了一个身继续睡。
“你好歹理理我啊,要不然你也别想睡!”生死契阔彻底摆烂,竟开始哼起歌来。
“闭嘴!黑心玩意!先装死的不是你吗?你要不是爹爹留下来的,我早把你扔茅坑了。”梅惊鸿忍无可忍,从脖子上将绑着戒指的绳子解了下来,在床板上狠狠地砸了两下。
“你砸吧砸吧,凡夫俗子,你以为这样就能折磨我了,我是千古神器,砸不坏烧不掉的。”小屁孩呵呵笑着,尾巴要翻上天去了。
梅惊鸿深呼吸了几下,将绳子重新挂回脖子。
不就是熊孩子么?
老梅能忍他也能忍!
可,老梅长得那么着急会不会是这个熊孩子逼的?
“你可别冤枉我,他老得那么快可不是我逼的。”
生死契阔连内心深处的话也知道,这是梅惊鸿始料不及的。
“难不成,你知道原因?”梅惊鸿抓到了重点。
“当然!”
“什么原因?”梅惊鸿忙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不说拉倒!
他再理这个熊孩子就是小狗!
梅惊鸿继续装睡,无论生死契阔怎么闹、怎么唱,他都当催眠曲听。
眼看着就要真入睡了。
“他是因为你!”
夜里,梅惊鸿的眼睛骤然睁开。
“什么叫因为我?”梅惊鸿心中惊诧。
“他不是经常给你各种奇怪的药吃?”
“是这样没错。”梅惊鸿道。
“那可不是普通的药,那药里,可混有他的心头血和灵力,还有至阳至阴的各种毒物。”
梅惊鸿愕然。
“他为什么要给我吃这些?”
“当然是为了给你煅造一副适于修炼的躯体,为你筑基。”生死契阔说到这里的时候,颇有些不屑,“谁叫你的母亲是凡人呢?人家天赋异禀的,出生就有修炼的灵根,轻而易举就可以进入筑基。而你,区区凡人,他不得不采取非常举措。”
梅惊鸿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如石头入水,却不知被哪里探出来的水草缠住,上下不得。
竟是为了自己吗?
难道是为了全自己走遍九州的心?
是自己这个不符合实际的梦想害了老梅么?
若不是常年因为这个损害了身体和修为,老梅对上那两个水云刹的弟子或许就不会输、不会死了吧?
原来自己的体质特殊、受伤易愈是这么来的。
一口窒闷至极的气含在肺腑几番吞吐,不得沉淀,化作风刀,似要绞碎五脏六腑。梅惊鸿在床上,蜷缩了起来。
生死契阔知道自己好像闯了大祸般,急声道:“喂喂喂,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钻牛角尖的哈。他一个大人,做什么,都是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你。”
哼,小屁孩也懂得安慰人么?
“你还知道什么?难道不能全部告诉我?”梅惊鸿声音有些怅凉地道。
“当然不行。实话告诉你吧,我呢,主要就是一件储存主人记忆的神器,但这个记忆,可不是随便我怎么处置的。所有的记忆,都被主人按照轻重进行了归置,你的修为必须到达某种程度,某部分记忆才能解锁。就比如今晚我说给你听的这件事,也只不过因为你今天修为有点长进,解锁了这段记忆,让我不得不抖索出来罢了。”
“我明白了。”梅惊鸿道。
他从床上坐起,穿好外面的衣服,拿起配给自己的木剑和弓,背上箭筒,往演武场走去。
没想到,凌伯融竟然还在。
凌伯融回头看见梅惊鸿去而复返,短暂的惊诧过后便是了然。
“你为什么那么刻苦修炼?”梅惊鸿放下弓和箭,握着木剑,也开始在木桩上练戳、敲、打、砍。
凌伯融手下不停:“我想回家。”
“你家在哪里?”
“神州。”
梅惊鸿动作微微一顿:“凭你现在的修为,回神州很难吗?”
“不关修为的事。我在等一个人的允许。”凌伯融道。
梅惊鸿蹙眉:“这是什么奇怪的答复。回家还需要别人允许吗?谁,你娘,你爹爹?”
凌伯融咬咬唇,手里的木剑几乎握出了响声:“我爹爹。”
“不是,他为什么不让你回家?你要做到什么地步他才肯让你回家?你这日练夜练的,有用吗?”梅惊鸿彻底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凌伯融闻言,也停下来了,满脸颓丧:“我也不知道。你问的这三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
凌伯融一向以矜傲示人,这副样子却是梅惊鸿从未见过的。
果然是不打不相识,刚才打过一架后,这人都变得真诚多了。
这于自己来讲,是好事。
想到这里,梅惊鸿道:“随时随地凭本心做出选择,才不枉为人一遭。我要是你,才不管别人允不允许,先回去再说。不让回家,那就先不回家嘛。不吝哪里,先在神州呆着,不也行?”
梅惊鸿提这建议,存有私心,所以提得有些小心翼翼。
老梅说过,想做成一件事情,一个人办太难,就要学会借势,人势、物势、形势……不吝什么,有些路,要敢想,才能走出来。
如今情形,他想去神州,借凌伯融的势是最优选择。
凌伯融只不过迷茫片刻,眼睛便恢复清明,神色恢复先前的冷峻,眯起双眼:“你想利用我?想都别想。没有允许,我不会回去的。而你,这辈子都去不了神州,我说的。”说完,将手中木剑随意一扔,背手离去。
梅惊鸿注视着凌伯融远去的背影,心中虽不甘遗憾,却也无可奈何。
靠不了别人,那就靠自己。
这一条路,无人可阻。
梅惊鸿将手中木剑收好,捡起一根木棍,转身往白天训练的那个山丘跑去。
巨石旁,散落着好几支折断的木剑,而杨愈桓抱着其中一支木剑靠在完整无损的巨石旁呼呼大睡。
梅惊鸿握着木棍,一下一下往巨石上劈。
杨愈桓被声音惊醒,认出是梅惊鸿,奇道:“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为了帮你。”
“为什么?”
“先前的确是我胜之不武,就当我是赔罪吧。”
杨愈桓“哼”了一声:“算你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