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湿漉漉的,剑眉英挺,黑眸凝着深邃的神采,削薄的红唇轻抿着,脖颈处的肌肤如铜一般。
要不是一侧脸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虞行算得上是个清俊的男子。
他的身板挺得直直的,原本平平无奇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别有一番滋味,就是有点显短。
梅惊鸿擦了擦眼睛。他竟在虞行身上看见了跟凌伯融相似的几分神采。
“快洗,时间不多了。”虞行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提醒道。
梅惊鸿惊醒,抱着衣服就跑进了浴室。
他差点忘了,他们两个,仅有一炷香的时间,也就大概两刻钟而已。
搓澡是不行了。
梅惊鸿胡乱冲了冲,用力擦了一把脸,套上衣服就出来了。
他从来没穿过这么讲究的衣服,一层又一层的,又是绑又是系的。
梅惊鸿走出来,原本是想找侍女帮忙来着,可是一个人都没看见。
虞行已经将发髻挽了起来,衣服上留下斑斑水渍。
他看见了梅惊鸿的衣服穿得一塌糊涂,走了过来,站在梅惊鸿面前,像给小孩子穿衣服一样,一件件整好,按抚熨帖,然后将带子绑上。
动作麻利流畅,看得梅惊鸿微微发呆。
衣服对梅惊鸿来讲有点宽了,幸好还需要束缚手脚的,要不然真碍事。
穿好衣服,虞行又给梅惊鸿梳头发挽发髻。
因为时间根本来不及,所以这头发湿湿地沤着,有点难受。可这些都是小事。
等他们狂奔回演武场,刚好一炷香烧完。
凌伯融目光落在梅惊鸿身上时,微微一愣,好像在望着一个陌生人一般。随后扫向虞行,又是一怔。
只是片刻,凌伯融恢复了他的冷峻面孔。他从高台上一跃而下,突然就开始奔跑。
“大家都跟上!落队者,会被马咬哦!”
沈河从梅惊鸿和虞行两人身边经过的时候,神色怪异地特地关照了一下。
其他少年,匆匆跑过,也挤眉弄眼一番。
这样的特殊关照,多少令梅惊鸿有点受宠若惊。
是心惊胆战的惊。
现在他饿得前胸贴肚皮,一上来就搞剧烈运动。
凌伯融,你果然没人性。
重点是,被马咬?
见过被狗咬、被野猪咬、被狼咬的,可没见过被马咬的。
梅惊鸿和虞行并排跟在队伍后面跑,跑得几乎头都要掉了。
好好的大路和开阔平坦的草原不跑,偏要往一个山丘里头钻。
在前世,梅惊鸿的体能也不算差,大漠里生活了十几年,也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但是如今这跑法,还真是吃不消。
前面那群兔崽子不知吃什么东西长大的,蹦得像兔子一般。
还有,多少还受罡风影响,不过一会儿,梅惊鸿和虞行便掉队了。
梅惊鸿感觉又饿又累,身体虚脱,索性挑了一块圆滚滚的山石躺平。
虞行往前跑了几步,见梅惊鸿没有跟上,又退了回来。
“还能坚持吗?”
梅惊鸿发现虞行不傻后,连说话都变得温柔了。
梅惊鸿摆摆手:“不行,打死我也不跑了……”
这fg还没立正,“咴咴咴”,一阵马嘶突然响彻云霄,“哒哒哒”马蹄声迅速由远而近。
梅惊鸿猛然站起,眼看着一匹红得像火一般的骏马从山脚往上迅速逼近。
马匹头顶的鬃毛很长,油光水亮,如刷墨一般,奔跑的时候飞扬着,俊极了。
“快跑,往死里跑,要是被吕炎追上,他会咬死你的!”已经站在半山腰的杨愈桓冲梅惊鸿招手。他虽这么说,脸上却无任何担忧的神色,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
还真有马啊!
而且看那马来势汹汹,像凌伯融一般疯批。
“快走!”虞行一把拖起怔愣的梅惊鸿。
梅惊鸿打了一个激灵,紧抿嘴角,撒腿飞奔。
他的速度极快,丝毫顾不上那些荆棘丫杈早已将自己的脸划破。
可是,爬得越高,风越大。刚才的爆发力,已经是梅惊鸿最后的倔强。
他的速度又慢下来了。
那匹火红的马在山上如履平地,对梅惊鸿来讲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所以,还没到杨愈桓刚才所站的半山腰,梅惊鸿就被追上了。
马匹嘶鸣着一边跑一边张大如风箱一般的嘴巴,就往梅惊鸿肩膀上咬去。
梅惊鸿感受到到脖子后面传来的温热潮湿的气息,浑身一凛。
“嗖”地一声,一块黑色的石头飞来,马匹为了躲避石块的袭击,扭过头,梅惊鸿逃过一劫。
一只宽大的手伸了过来,是虞行。
虞行拉着梅惊鸿继续往前奔,等到马匹眼看又要追上时,虞行一把将梅惊鸿拉推到自己前面,马再次张开嘴巴一口咬在了虞行的肩膀上,顿时鲜血喷溅。
眼看那匹马咀嚼着撕扯,虞行的肩膀似要整块被撕下,一道暗影扑来,竟是梅惊鸿。
梅惊鸿飞身抱住马嘴,两只手上下死死掰住马的上下颌,扬起头,一口咬住马鼻子。
选中马鼻子,实在是因为这部分微微翘起,是梅惊鸿认为最容易下嘴、也是马最容易受伤的地方了。
马匹受惊,松开了虞行,前腿又蹬又踢,试图将梅惊鸿从头上踹下来。
梅惊鸿偏不,他搂着马脖子,飞身一跃,跨上了马背。
马像是彻底恼了,剧烈奔跳着,前蹄高高扬起,整个马背基本直立,甚至不惜自伤,往巨木上撞,都没能把梅惊鸿甩下。
梅惊鸿将马的所有长鬃毛捋成两团,在手腕上缠了两道,死死抓在手里,马匹越是乱蹦,它的头皮越是被撕扯的老高,几乎整块头皮都要被掀下来了。
马匹开始发怒狂奔,还专挑山石嶙峋、荆棘丛出的地方跑。
梅惊鸿除了用尽毕生之力拽住手里的鬃毛别无他法,他毫不怀疑,自己只要被从马背上颠下,便会粉身碎骨。
今天这群少年是最舒心、最惬意的了。
以往的时候,还没有那两个阳州佬,大家实力相当,拼死拼活,就怕跑了最后,被咬被踹。
可今天,有两个人铁定垫底,完全没有压力。
所以,跑到半山腰的时候,基本就躺平了,慢悠悠地往山顶晃荡。
杨愈桓是躺平的绝顶高手,平常训练,他从不争第一,稳稳当当地充当倒数第二或者倒数第三,就心满意足了。
这不,他为走最后的梅惊鸿和虞行两个感到遗憾是真,有些许担心是真,可他们的垫底给他带来的满足欢喜感也是真。
他正从石头缝里摘了一把野花,享受着花蜜,忽然听见“哒哒哒”火速逼近,随后一道火红的影子从自己头顶飞过。
杨愈桓看得目瞪口呆,像根木桩立在那里。
刚才飞过去的是吕炎吗?
他不是惩罚完跑到最后的人后就返回去从不登顶的吗?
杨愈桓正发着愣,又一道身影闪过。
咦,这小子不是那虞行吗?
他不是跟梅惊鸿在一起的?
果然是塑料兄弟情,一遇到危险就把人家给抛下了么。
杨愈桓想到这里,冷笑一番,一边摇着手里的野花,一边慢吞吞地继续往山顶登去。
管他呢,只要不是最后一个,就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