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圣诞节前夕
父亲威廉斯今晚还没有回来,好像比之前还要晚得多,而平安夜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安静。这一年的平安夜竟然是狂风暴雨中度过的,而且怪异的是只有肯特郡是这样。号哭寡妇(自十九世纪以来就居住在肯特郡的鬼魂)幽幽地从街道晃悠到稍少人迹的J.R庄园。要知道一直以来她可是稀客,她好像是有目的一般来到J.R庄园。
号哭寡妇口里念念有词说是梅林降临给予她指示来到J.R庄园,她神经兮兮地在大门口左右徘徊,纵使外面下的雨可以淹没草地,也丝毫影响不到她飘浮在空中在视野里寻找一个人。
“您在寻找谁?或许我可以帮助您。”
“你的父亲!威廉斯·J·R!”她一瞬飘过来,差一点把站在我身边的卡卡吓昏过去。
她瞪大眼睛,仿佛突出的眼球在下一秒就要喷出来,她不断地警示着我不要靠近今晚将会到来的邪祟。
在号哭寡妇的极力劝诫下,我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不过反反复复来回几十次,我都是让她放下心。
很快,在我们的担忧下,黑暗的雨夜中缓缓出现一个身影,似乎还有一个身影——是父亲还有他抱着的一个…男孩?
父亲进来的时候抖掉身上的雨水,尽管他全身湿透,怀里的男孩却怪异地一滴未沾。
“号哭夫人?”父亲是这么尊称号哭寡妇的,“您怎么在这里?”
“噢!威廉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会和号哭寡妇有深厚友谊的。——号哭寡妇看到威廉斯的时候像是看到了救星,但当她的视线落在父亲怀里的男孩身上的时候,她控制不住大哭出来:“不——你还是这么做了!可怜的威廉斯,我尊敬的梅林您怎么能让我们的威廉斯,一个善心肠的男人,您怎么让他经历这种苦难!”
她敬仰梅林,但这一件让她惶恐不安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抱怨梅林。似乎是因为号哭寡妇哭泣的声音太大,吵到了父亲怀中的男孩,他紧紧锁着眉头还深陷噩梦中。
“这件事我们等一会再说,号哭夫人。事关紧要,他撑不了多久了。”
我怔怔地看着事情发展的时候,父亲已经抱着男孩走上楼,号哭寡妇的哭诉在我耳边从未暂停。我却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连老天在外面肆意挥洒的雨水淋到我的小皮鞋上都没有注意到。
我只知道,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搅乱了,这种空而慌的状态还是第一次。
只有未来的我和上一世残活的我才知道,这个男孩给我们带来了史无前例的巨变。
而我们,
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不可控发展,束手无策。
但,现在的我或许能改变什么呢。
客房
玻璃窗被雨水猛烈地敲打,窗外的飓风像是要涌进房内,带着如瀑布的雨水将我们淹没。但父亲不会让事态发展成这样,他一挥手,窗户瞬间紧闭并且被加固了好几个魔咒。
他熟练地处理男孩的伤,很快男孩额上的瀑汗减少了许多,他苍白的脸如同石灰一般,危险又虚弱。
外面雷电交加,刺眼的雷电发出极亮的白光,在短时间内照在父亲和男孩的脸上。父亲如同一座希腊神像,挺立的五官在雷电下更加深邃,与表面的沉静不同,他内心的斗争如同这雨夜一般电闪雷鸣。
留给一个生命的时间不多了,威廉斯如是想到,如果不再做些什么他就会在这雨夜白白地杀死一位无辜的生命。
正当他下定决心,准备拿起桌上的尖刀时。
“父亲。”
威廉斯震惊地回头,看到我站在他的身旁,他严厉的表情吓到了我。
“父亲,我想帮助您。”
“不行!”父亲以极严厉的口吻拒绝我,他站起来左手扶住我的肩膀想要将我推出客房,我极力地抵抗着“或许我能帮助您呢?父亲,我请求您,让我帮助您!”
父亲如此反常的态度让我感到十分的不安,他之前根本不会如此生气,也不会如此排斥我。我的手紧紧地抓住病床的栏杆上,不愿移动一步。“卡卡!你怎么看小主人的!你快点过来带走小主人!”父亲大声地向门口喊去。
我定定的看着父亲,嘴唇抿得发痛。
有一种直觉:虽然坚持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转机……但是!
父亲拗不过我的坚定,索性两手抓住我的时候,他食指上的家徽戒指像锋利的刀刃一样不小心划伤了我的指腹,在我们纠缠的时候,顿时血珠飞出来。
其中几滴飞溅在男孩苍白的脸上,有一滴血珠从他的鼻尖滚落到他发紫的唇瓣上。
令人意外的是,那个男孩像是根本没有沉睡一般,他的唇瓣微张,里面粉色的舌头伸出来舔舐掉唇瓣上的血珠。他像是餍足一般,唇角诡异地上扬,苍白的脸逐渐恢复气色。
我和父亲停止了纠缠,都望向男孩。
那个男孩悠然地睁开双眼,令我全身冰冷的是,他的眼瞳是血红色的,而他像盯着猎物一般拥有威胁性的眼神紧紧锁定我。
我不由地屏住呼吸,大脑像是被控制了一样空白一片。直到卡卡急急忙忙地跑到我身边,想要拉住我走。
在窒息的这一秒,那个男孩张开嘴露出了尖锐的利牙,正要向我袭击而来。
“Petrificus Totalus(统统石化!”!
一道咒语及时地击中男孩,他像具石化的吸血鬼瘫倒在病床上。不,他就是吸血鬼。
父亲看向门口的另一个人————他的小女儿,莱维娅。正举着月桂木魔杖,冷冰冰地盯着男孩。
“莱维娅…”我感觉氧气重回了我贫瘠的肺部,让我一瞬间活了过来。我极力想要放缓跳动的心脏,说道:“莱维娅,你来的正是时候。”
“你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吗?我看你是和波特待久了,连保护自己都忘了!”莱维娅有些生气地将魔杖扔给我,她揉了揉被月桂木魔杖电麻的手。
窗外的雷电轰隆隆作响,我们三个人形成稳定的沉默,只有卡卡在焦急无措。
客厅
父亲威廉斯揉捏着高挺的鼻根,低垂的睫毛掩盖住了他怀有心事的薄荷绿浅瞳。他坐在壁炉旁的扶手椅上,任凭壁炉里滚烫的热流将他全身包裹住。号哭寡妇坐在不远的沙发上,她还在低声埋怨着今晚发生的事情。莱维娅和我坐在沙发的一侧,她无言地握住我的手,即使我们之间的温度不再被吹进的寒风降低。
卡卡准备的晚餐还在厨房里,它纠结地攥紧新衣服。明明是令人舒心的平安夜,却在J.R庄园是如此沉重。
我们都在等,等父亲说一个令我们都安心即使难以置信的理由。
哪怕他告诉我们他带回了吸血鬼,哪怕他说这个吸血鬼会攻击我们,但显而易见我和莱维娅不用超然的智商都可以分析出来。
“他是我挚友的孩子,挚友与我有生死之交,他将孩子托付于我。”
他还是这么说了,如实地。
“你们放心,他是混血吸血鬼。只要控制好他的欲望就不会有事……”
号哭寡妇终于忍不住,她飘荡起来,在威廉斯面前大声说道,“你得想想你两个年幼的孩子!她们也需要你,你可别告诉我你和那个半吸血鬼签订了血约!”
“没有,我没这样做,号哭夫人。”
“事实上,你正准备这样做是吗!”可以从她幽蓝空虚的魂体上,看得到她哭得肿胀的双眼。“没签订就好…没签订……”她又小声嘀咕几句,而后感谢梅林。
“混血吸血鬼比正统的吸血鬼威胁性小很多,你可以放心,号哭夫人。”
“放心!”号哭寡妇又伤心了起来,“我连实打实的躯体都没有!对于你不要命的行为,我还能放心吗?还是说你铁定了要签血约,然后逼着我从我那寒冷的地下掏出我躯体的心?”
“请别这样,号哭夫人。父亲没有签订,事实上,是我介入了。”我轻声说道,想要为父亲说点什么。
号哭寡妇停下哭声,幽幽地飘到我面前,蹲下来,用双手触碰我的脸颊。
我感受一丝冷飕飕的风还有毫无触感的抚摸,我静静地与号哭寡妇对视,“您看看我,我没有事啊……”
“好孩子…好孩子……可是你还太小……不懂吸血鬼会给你们一家带来什么。”号哭寡妇像是因为我的聪明而感到一丝欣慰,她喃喃说道:“你与你的母亲一样……都有坚强的心……可惜你的母亲太傻,竟然跟随了格林……!算了——”
父亲似是更加失神地望向跳跃的火焰,莱维娅沉默着。
号哭寡妇用手拂过我和莱维娅的脸颊,轻声说道:“听着孩子们。以你父亲愚蠢又善良的心——梅林谅解我这样说可怜的威廉斯——那个半吸血鬼肯定会被留下来。”她似乎是很憎恨吸血鬼,更加严厉了语气,“你们要做的,就是好好保护自己。千万不要被吸血鬼哄骗签订血约!”
“号哭夫人!不是所有的吸血鬼都像德库拉的儿子!”父亲从扶手椅站起来,愤愤地朝号哭寡妇说道。“我们不该对吸血鬼族群产生歧视,他们现在很和善。”
“我知道!”号哭寡妇一下站起来,像是稳稳地站在实地上,坚定地像一座悲伤坚强的雕像。她的双眼充满了道不尽的故事,“你不要忘记了,娜莎之前悲惨的生活。我也只是对吸血鬼哄骗签订血约这一件事感到愤怒!而不是对吸血鬼有偏见!”
号哭寡妇一步步走近我和莱维娅,“有一些吸血鬼会凭借出众的外貌,用甜蜜的话语来哄骗你。以最尖利的毒牙,刺进你温暖的脖颈,一点一点吸食掉你的灵魂!”
可她没有想到我会反驳她。“那是有一些吸血鬼,号哭夫人。您说的并不代表所有吸血鬼是这样。”
“是的,亲爱的,我是这个意思。”
“那么夫人,这次父亲救治的是一位混血吸血鬼。他昏迷的不省人事,完全没有意识。即使他作出了攻击的行为,那也是因为他受到了刺激: 他原生对血的需求。”我站了起来,恭敬地说道:“父亲说过,只要混血吸血鬼被引导走向好的方向,那么他是可以和巫师社会共存的。那么,他有生存的权利。”
号哭寡妇的手帕被她骨瘦如柴的手紧紧攥着,她一时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我灼灼闪亮的眼睛。她不可否认自己对吸血鬼不好的想法,也不能承认自己可以与吸血鬼和谐相处。她想以过来人的经验给予威廉斯一家警告,她确实做到了,但她没有考虑到自身的情绪限制了理性,让她的话语听起来如此的伤人。
她在嘴边重复多次的劝诫最终化为叹息一声,“我尊重你,孩子。你的观点说来确实能够打动人,可要现实变为如此,那确实需要你极大的努力。而现在,没有一个确定的事实,你我面对这么美好的观点,都无法为它一槌定音。”
她轻轻拉起我的手,温柔地放缓语调:“如果你有坚定的心和强大的意志,那么我很愿意等你来告诉我,你的观点是正确的。我只有一个愿求,那就是活着。”她那双眼睛饱含着复杂又温和的神情,直直地击入我心底。“你和尼古拉斯爵士说的一样,是个勇敢善良的格兰芬多。心底的骑士精神,”她空空的手掌贴在我的胸口,“会引导你走上最美好的人生,它会保护你还有你的家人。”
外面的狂风骤雨化为了淅淅沥沥的细雨,号哭寡妇缓缓走入雨夜中,那抹淡蓝的身影一直镌刻在我的记忆里。
平安夜是以一片苹果瓣结束,而人生尚是未完成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