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严郡守的事有了眉目,之后就公事公办,赶紧了结的好。没了郡守大人,严家在竺柏郡再难立足,姑娘还是想想自己的后路吧。”
说完,几个县令交换了一番眼神,匆匆跟楼彻和清俊男子打了招呼,一一告辞。
严荷盯着那金色腰牌,愤恨之意溢于言表。
“南岳的就要高人一等吗?我父亲就这么白死了?”一腔的愤恨没处发泄。
她可以肯定,父亲的死是一场阴谋。
有人故意设计陷害,借刀杀人,一箭双雕。
“严姑娘应该去府外看看,那些被欺压过的百姓,已经围聚过来,伺机报复了。趁着百姓们还没反应过来,你和郡守夫人还有时间商量退路,一旦哪个不长脑子的把府门砸开,百姓们一拥而入,你可就没退路了。”清俊男子不疾不徐地警告。
严荷微怔,下意识看向楼彻和楚云汐。
“父亲掌控竺柏郡多年,从没出过纰漏,你们一出现,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一定是你们联合南岳,布下的连环局。这笔账我记下了,走着瞧。”
小小的年纪,放起狠话来倒是很利索。
楼彻和楚云汐不以为意,跟着清俊男子一路出了郡守府。
连侧门外都围满了人,百姓们迫不及待想要获得第一手准确消息,好回去庆祝。
严郡守在任多年,把控着整个郡,为非作歹。他最会在出事之后装好人似的站出来主持公道,嘴上说的好好的,却总是变着法的坑害百姓。
“都别围着了,各自回家去吧。”楚云汐声音清朗,“严郡守的丧仪并不会公开,只有亲眷家小在灵堂进香,百姓们应该没机会进去祭拜了。”
这话,无疑坐实了郡守的死讯。
沸腾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大家毫不掩饰喜悦之情,欢快地奔走相告,仿佛过年一样。
回到驿站,楚云汐简单歇息一会儿,被离九请到了楼彻的房间。
推开门,见楼彻坐在桌案旁,捧着一摞信纸认真端详,而那清俊男子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仆从一般垂着头,不动声色。
不同于在各县令面前时的倨傲,单独跟楼彻相处时,男子低调极了,整个人都是低姿态的样子。
见楚云汐进来,他十分友好地点了点头。
“介绍一下,这位是……南岳原六皇子,程颂。”
楚云汐礼貌地回应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猛然睁大了眼睛,“南岳六皇子?”
楼彻点了点头。
“那不是……新登基的皇帝嘛!”
南岳新帝,排行老六,是所有皇嗣中最低调的一个。
当程审因出使北冥失利,不幸丧命之后,南岳政局一度陷入了混乱。
老皇帝当机立断,立了最不起眼的程颂为继承人,此举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民间流传着一种说法:程颂早就是老皇帝命定的人了,之所以表现出对程审的重视,都是故布疑阵,为程颂舔砖铺路。
纷乱的思绪在楚云汐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程颂。堂堂南岳皇帝,竟然跑到两国边境来,对北冥摄政王毕恭毕敬。
这也太离谱了!
“久闻王妃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是王爷的良配。”
楚云汐眉头微皱,被一国皇帝溜须拍马的感觉,也不是很好。
楼彻见她浑身写着“不适应”,忍俊不禁。
“你也坐吧。”
程颂应了一声,乖乖在楼彻身旁坐下,“这次的事情,没能事先安排妥当,让王爷和王妃受惊了,绝对不会有下次。”
“竺柏郡地处要塞,从前的郡守不懂事,钱都他拿,还不听话。借着这次的机会,正好换一批人,把掌控权夺回来,以便于日后王府跟南岳之间的交往。”
程颂认真听着,乖乖点头,还时不时低头做记录。
十足一个听训的小学生状态。
楚云汐大为震惊,忍不住喝下了一壶的茶水。
楼彻的手眼通天,她是早有目睹的,无论是江湖势力,还是朝堂上的霸道狂妄。
然则,令南岳皇帝俯首称臣,轻易是很难做到的。
这让楚云汐想到了一种可能:程审的死,南岳的政局,乃至程颂成为最后的赢家,很可能都是在楼彻的幕后操盘之下完成的。
也就是说,即便没有青辰和安宁王府对程审的利用,即便没有程审对楚云汐的挑衅和后续阁老府张家的作妖,程审这厮最终还是会死在楼彻的手里。
意识到这一点,楚云汐泰然一笑。
论运筹帷幄,楼彻小子还是很值得人敬佩的。
“人我已经带来了,王爷要现在见吗?”程颂突然说道。
“可以。”
随着房门豁然打开,一个狗搂着身形,穿着破衣烂衫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关门的瞬间,他弯折的背部奇迹般的挺直了,整个人的状态也从疲惫涣散切换到了精神抖擞。
他环顾一圈,最先朝楼彻的方向拱了拱手,“拜见摄政王殿下。”
楚云汐单手托腮,认真打量着来人。
他的皮肤黄黑,呈皲裂状态,头发散乱,发丝中还掺着几个树叶碎片。
看此人进屋时的状态,应该是流落街头的乞丐。
可转瞬之间,他的眸子里就充满了光彩,腰背也挺直了,更像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士。
“千里迢迢把你带到边境,为的就是今天。”程颂沉声说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摄政王妃,北冥楚太师的孙女,袁朗将军的遗孤。”
男子听到“袁朗将军”四个字,刹那间眼含热泪,激动地跪在了楚云汐的面前。
突如其来的跪拜礼杀了楚云汐一个措手不及,她愣了一秒,急忙上前搀扶。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王妃在上,请代袁朗将军受卑职迟来的一拜。”
不容分说就地叩头,咚咚咚,掷地有声。
楚云汐坐回原位,扭身看着楼彻,“这……才是你带我来竺柏郡的真正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