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尘山谷云烟氤氲,融进黛青色的天幕,只透出空旷深邃的薄影,令世人难以窥视。
谷中的街市已有了些熙攘的声响,车马行人的往来和店面摊贩的吆喝让这与世隔绝的山谷生出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烛火闪动的房间里,光线暧昧,一双纤细白皙的脚从暖阁的锦被里伸出来,身着薄衫的女子缓缓下床,赤脚轻声走到已经快熄灭的火盆前,添了新炭。
床边的软榻上,还有一个正在熟睡的年轻男子。
半晌后,女子才走到软榻边,坐在地上,凑近看他的脸。
男子肌肤如玉,轮廓分明,唇浅眉深,即便闭眼沉睡着,模样仍透着一种说不明的暖意。
万花楼是取乐之地,比起夜里,此刻显得冷清、寂寥。
门外走廊突然响起脚步声,有人伸手,将门上的牌子翻了个面,恣意绽放的牡丹被换成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随后,挂在房间角落的一只铜铃被扯动了一下,清脆的铃声在静谧里荡开。
这女子正是万花楼里的头牌,名为紫衣。铜铃响,迎来,送往。
紫衣回头看向铜铃,此时,床榻上的宫子羽已睁开了眼睛。
“醒了?"
宫子羽睡眼惺忪,眸色却如子夜星辰般黑亮。
起身,径直走到窗边,纤细修长的手指推开窗,支起窗撑。
零星的雪花飘进窗户,风吹开他的袍子,他冷得皱了皱眉,拉好衣服抱紧双臂,抬头看了看窗外青灰色的天空。
“下雪了……今年的冬天这么早……”
一点碎雪落在宫子羽的眉上,黑白分明。
身后,紫衣走过来,把一只装在绣袋里的烫手暖炉放进他怀里。
轻轻一笑:“你真是白长了这么一副好皮囊,又高又壮,舞刀弄剑的,却这么怕冷。喏,刚添好的手炉,给你。"
宫子羽一笑,目光更暖,像手炉中的热气在流动:“再暖的手炉和热茶,也没有紫衣暖,你不只身体暖,心也暖。”
紫衣脸色有些怅然,移开眼眸:“别闹了,你该收拾收拾回去了。”
宫子羽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外:“怎么,一早就有客人了?"
紫衣调笑:“别的客人可不像你这样,花了钱却自己一个人睡在榻上。”
宫子羽平日里惯用的那张玩世不恭的脸竟露出几分羞赧,他终究没说出口。
他喜欢来这里,并非为了寻欢作乐,不过是寻一处清净、安心之所罢了。
若不然,他会日日留恋在“藏宝阁”的塔外.....
垂眸间,那一瞬间的挣扎悲凉谁能真懂呢?
宫家.....也并非像外人看到的那么好.....至少~他的幼弟,从出生起就要被困在那塔中一生。
宫默隐.....这个名字就代表他弟弟一生的写照,沉默,隐藏....如同影子一般的存活。
若非还有他们几个姐弟,旁人谁能知道宫家还有个这样的少主公子。
那个如天边卷云般风轻云淡的孩子。
宝儿~这十六年.....你真的就认下了这样的安排吗?
紫衣见公子羽倚着窗口愣神,这已经是常态了,于是只要笑着说到:“ 今天是宫门迎娶新娘的日子,你还不赶紧回去,你爹又该骂你了。”
听到这句话,宫子羽回了回神,他抬头看向窗外,一头浓密黑直的头发披散在清晨的逆光里。
过了会儿,他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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