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
刺耳的来电声传来,南雪尘自破碎的梦境中苏醒。
松开抱着双腿的胳膊,看了看不知何时降下的夜色和早已空荡一片的公园游乐场,南雪尘拿出手机,朝萤幕恍惚瞥了眼。
而这么一看,她却醒了大半。
??余长逸?
接起电话,南雪尘听对头说了几句后,就迅速下了长椅,奔出公园。
半小时后,气喘吁吁地站在熟悉的别墅外,南雪尘才支着腰吐了口气,一个面色匆忙的男人就从里头走了出来。
“雪??”
瞧南雪尘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和那肮脏渗血的双脚,余长逸着实愣了下,却又即刻凑近她。
“雪姐,你回来了。”
没理会他的诧异,南雪尘皱着眉喘息,掠过他走进别墅,“当家怎么了?”
“不太好,”快步跟上她,余长逸焦急叹了口气,眼底满是忧心,“直接砍在腰上,肾脏裂了口子,出了很多血。”
“医生呢?看了没有?”
“当家一受伤就马上送回来治疗了,也紧急做了处理和下麻药,现在正睡着。”
疾步绕过露天泳池,南雪尘和余长逸进了里屋,又一路走上二楼。
卧室门边站着的两个男人见着南雪尘时明显愣了下,可被余长逸眼神示意后,又立刻侧身让路。
进了房,姚文炎的私人医生正收拾完刀具,见到他俩时恭敬颔首下,便转身离开。
缓步在弥漫着消毒水味的卧室,南雪尘凑近床侧,只见男人上身赤裸,露出紧实的肌肉线条,左肩和腰际却缠着大片绷带,渗出的鲜血将所有戾气糊了层虚弱。
被浏海扫著的双眼紧闭,姚文炎唇瓣泛白,额角更是止不住的汗珠,全是不安稳昏睡的模样。
收回观察他的视线,南雪尘皱起眉,扭头看向余长逸,“怎么会伤成这样?”
余长逸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眸色骤冷,“聋了?”
“??当家不希望你知道这件事,雪姐妳就不要为难我了。”
南雪尘沉默,视线又投向床上阖着眼的男人,顿时想起他和陈正私下的交易,她轻轻嗤笑,不知是戏谑还是自嘲,“??不希望我知道?”
“那倒是,他从来就什么也不让我知道。”
闻言,眼底流过一丝异样,余长逸咽了口气,“雪姐,当家对妳是真心的。”
“他在昏迷时一直念着你的名字,我也是因为这样才请你过来??”
??真心?
忍不住嘲讽地扯了下唇角,低垂的眸冷淡一片,“余长逸,你跟了他多久了,我以为你比我还清楚呢。”
后话微顿,再出口时,瞬间散在了寂寥的空间之中。
“我们是没有心的人。”
女人阴凉的话音入耳,眼底的忧心一僵,待脸上的情绪逐渐褪去,余长逸抬眸看向床上的男人。
墨色的发丝凌乱地刺着眼皮,姚文炎额角渗着冷汗,嘴里念念有词地皱着眉,看起来犹如一个做噩梦的孩子。
一股气焰猛然腾上嗓眼,余长逸咽了口唾沫,嗓音低沉下来,“??是啊。”
“混一行的,怎么能有心呢?”
攥紧掌心,他转身面向南雪尘,眸色捻着讽刺的笑。
“所以我才?当家这辈子做过最错的决定,就是当年救了你一命。”
“这样,他就不会变得不像他了。”
对他骤然的话题转变没反应上来,南雪尘实时一怔,双眼微睁,“??你说什么?”
将女人诧异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余长逸盯着她沉默数秒,觉趣般轻轻笑了。
“南雪尘,当家今天为什么会出事,我为什么没办法保护他,你什么都不知道。”
“可只要他有事,别说再坐几年牢,我命都可以给他。”
余长逸冷冷说道,凝视着南雪尘逼近一步,而她反应不及,只好慌神地朝后一退。
“但是南雪尘,你呢?”
直盯她错愕的双眼,寒冷的目光犹如利刃,毫不留情捅破她的所有伪装。
“这四年来,每次当家在教你用枪时,妳心里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在想,这个枪口,什么时候能对准他?”
心脏一疙瘩,南雪尘微微抽了口气。
虽明白姚文炎和余长逸知晓她的身份,可此刻毫无预警地与余长逸当面对质,南雪尘竟僵在原地,被堵得不知该如何作答。
面对男人穿透灵魂的视线,有股巨大的羞怯袭上胸口,她双唇翕动,心脏如失重般无限往下坠。
可许久,她还是故作倨傲地深吸口气,别过了他的视线。
“??大家什么时候知道的?”
看着南雪尘黯淡的侧颜,余长逸没有即刻回答,只是缓缓看向床上的男人,沉默很久。
“??我不确定。”
“但四年前当家让你来他身边时,底下那些管事想查你,却被他拦了下来。”
“我总觉得,他一早就猜到了什么,可他就是逼着自己不去证实。”
咽了口气,掌心微攥,“因为只要不去证实,就能装作那些事没有发生。”
“直到陆行洲出现,他才终于没忍住吧。”
一股强烈的钝痛猛然窜入胸口,南雪尘闭上眼,紧紧抿住下唇。
而说到这,想起她方才的嘲讽,余长逸眼底流过了道无奈,又像是不平,“??你也许会想,当家这四年来从没让你碰过他手里的生意,是因为他没信过你,可我不这么认为。”
“我觉得这反倒是一种保全,如果哪天这些生意暴露了,至少没碰过的妳,可以全身而退。”
心脏潮湿得能拧出一滩水,南雪尘颤抖地倒抽口气,明明心里早有模糊的答案,却还是想得到一个确定。
看着那深陷昏睡的男人,发凉的指尖陷进掌心,她努力扯动无力的声带。
“??那和谢柏锋的交易呢,他为什么要让我参与?”
岂知余长逸却没回答,仅是笑笑反问,话音打趣,“你觉得呢?”
“为了让你留在这儿,当家冒着风险和那陈警官设了这场局,既然一切都是假的,妳觉得他又为什么要让你参与呢?”
南雪尘红着眼看着他,睫毛一点点地濡湿起来。
而漫长的沉寂后,余长逸戏谑地一扯唇角,长叹着摇摇头,“真是无用的期望啊??”
“明明知道你会捅他一刀,他还是要赌,”荒唐一笑,“赌什么都不知道的你,究竟会不会把他给卖了。”
鼻息一哽,南雪尘咬了咬牙,抬手糊去脸颊的泪珠,像明白自己快要撑不下去般,又迅速朝余长逸抛问:“??那晚在Daytime,究竟发生了什么?”
“姚文炎为什么会受伤?”
掠过南雪尘凑近姚文炎的床侧,余长逸拿起折在一旁的毛巾,弯下腰替他擦拭太阳穴的汗渍。
动作落下,他才又突然直起身,皮笑肉不笑地直视南雪尘。
“我只能说,那位陈警官是低估了当家对你的真心。”
“明明一开始约定都订得好好的,最后却突然反悔,说要把你带回去。”
扫了眼姚文炎左肩渗着血的绷带,余长逸眸色阒黑,话音阴沉。
“要不是陈警官先开了那一枪,当家不会是那么狠心的人。”
听到这里,双腿最后一丝余力被抽了个干净,南雪尘一个踉跄坐倒在了地上。
心脏疼得像受刀绞,泪水无可自控地滑至下颚,而同时,床上的男人像做了梦魇般,眉间的皱折又一紧,低喃出声:“南雪??”
“南雪,不要走??”
名为愧疚的潮汛在胸腔奔流而出,南雪尘捂住颤抖的唇瓣,死死憋住破碎的气息。
而一旁的余长逸静坐,由上而下睨着瘫软在地的她,良久后淡漠起声:“今天晚了,你明天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