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汤的香味充斥在食堂,屋里热闹不已,不知道谁起了个头。
拿着筷子敲饭盒唱歌,“嗦呀拉嗦嗦呀拉尼嗦,光辉多明亮,雨露赛珍珠,照亮雪山峡谷……”
有肉吃有汤喝,对于长时间呆在西宁的人来讲,都是难得的惬意。
乔珍珍看着饭盒里的羊肉汤,先吃了大半个窝头,然后才端起饭盒喝羊汤,不过才喝下去立马跑到门外干呕。
“乔干事,你病才好,吃羊肉肠胃遭不住,还是该多吃两天清淡饭菜。”
清淡饭菜就是加了糠皮的杂粮窝头就咸菜。
乔珍珍揩干净嘴角,回到屋内一脸惋惜道:“闻着羊肉香,却吃不得,你们谁不嫌我喝过两口,就把我饭盒里的羊肉分了吃。”
坐一桌的几位可不嫌弃,西宁文工团不比其他文工团条件好,一天只吃两顿饭,谁不要谁是大傻子。
“倒给我,倒给我。”
“给我也分点。”
……
张蔷因为要退伍回家,被团里这个拉着说两句,那个拉着关怀两句,人缘是前所未有的好。
说来说去,说得自己都没吃上一口热饭,等她坐下来要吃饭盒里的羊肉,已经冷得凝油花。
她嫌闷油气没吃,端着饭盒去食堂后勤,想着用烧热水的炉子热一热。
走到后勤门口,发现厨房里没人,大铁锅里的热水都快要烧干了。
“陈师傅?”
她进去帮着把旁边缸里的水舀了七八瓢进大铁锅,环顾一圈,还是没看着人。
“人呢?”
犯了句嘀咕,张蔷把饭盒拿到另一边灶台上放着加热。
等了几分钟,饭盒里的羊肉被炉火煨得咕咚咕咚冒热气。
“来人呐——”
突然,后门方向传来一声微弱求救声。
张蔷走过去一瞧,要找的陈师傅正躺在地上,一副有气无力样,眼看着要不行了。
“陈师傅,你怎么了?”
想着中老年人容易心梗犯病,胡乱猜测一通,“你是不是中风了?先撑着啊,我去找人过来。”
张蔷跑出后勤厨房喊人,可是前头吃饭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
来来回回折腾,等把陈师傅送去团里卫生所,帮忙送的一个二个也开始吆喝肚子痛,没吆喝两声,个个痛得路都走不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张蔷扶住其中一个,郁闷道:“好好的怎么都肚子疼?”
“我也不知道,感觉肠子都在打搅。”
“呕——”
另外两位同事不仅肚子疼,还开始呕吐不止。
一下子,卫生所又多了七八号病患。
等医生给结果的十几分钟,话剧团不少人都来了卫生所,有严重的直接昏死过去。
一场送别宴,弄得话剧团人仰马翻,歌舞团和合唱团的人过来打听情况,不到一下午,传得西宁文工团人尽皆知。
到了第二天上午,卫生所弄清原因是食物中毒。
由于话剧团的张蔷和乔珍珍没有出现腹泻、呕吐、乏力等情况,很快确认是羊肉汤出了问题。
事情闹得比较大,造成的影响也极其恶劣,总文工团上面立了调查小组,还请了西宁市保卫科的人来查事件起因。
没中毒的张蔷和乔珍珍被关起来分别问话。
审讯室内,张蔷被反复问三个问题,“你为什么没吃羊肉汤?”
“又为什么要买活羊给话剧团加餐?”
“还有为什么要在2月25号,也就是大年初七下午提交退伍申请?”
“我都说过了啊,还要问多少次?”
张蔷烦道:“我只是想着要离开话剧团,想着大家以后也没机会再见,考虑人情世故才买了羊给团里人加餐,也算是办送别宴。”
“要是早知道会闹出这种事,我干嘛要费钱费力还惹一身骚?”
另一边审讯室,乔珍珍也在被反复问两个问题。
“你为什么没吃羊肉汤?”
“又为什么会呕吐?”
“我因为之前受冻得了风寒,一直拖拖拉拉没好,沾了油腥犯恶心。”
乔珍珍答了一次又一次,心底早就不耐烦,一脚踹桌脚上,“干问起什么作用?不相信我说的话你们自己去团里卫生所查。”
保卫科的人,早去了卫生所拿乔珍珍之前的看诊病例,也对得上口供。
只是一整个话剧团全团食物中毒,怎么看事情都不简单,而唯一两个没中毒的话剧团成员,给出的理由却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一个因为要退伍回家,出于人情买了头羊办送别宴,被众人拉着说话没顾上吃饭。
另一个是因为伤寒感冒没好全,吃不得羊肉汤。
部队发生集体中毒事件,可以说是全国二十年来头一例,其影响远比事件本身更骇人听闻。
上上下下要担责的人,点都能点出一长串儿。
到了事发后第四天,也就是3月24号。
事情算是彻底查清楚,话剧团集体中毒是因为吃了羊肉汤。
但羊肉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食堂装水的缸子,里面落了老鼠药,用有毒的水煮羊肉,吃了的人全部难逃一劫。
好在是分成两大锅炖煮羊肉,药剂不够才没闹出人命。
弄清集体中毒原因,老鼠药又成了破案关键。
到底是谁把老鼠药投进后勤水缸?
追到这一步,事件几乎可以定性为悬案,老鼠药很常见,因为家家户户都有,包括部队几个食堂也都放的有老鼠药。
剩下唯一能侧重调查的办法,就是靠反推找个人动机。
可要说是人为,谁又会搞一出闹不出人命的投毒事件?又有什么原因?
要说是巧合,也不排除这个可能,随处可见的老鼠药,被谁一不小心放在哪,意外落进缸里也说不准。
话剧团难找出的人为原因。
传到乔珍美耳朵里,直接有了答案。
饭桌边,她盛汤的动作行云流水,舀好一碗海带汤放婆婆郑团长面前,“妈,您多喝点汤,海带是我姥爷那边给邮的特产。”
照顾完婆婆,乔珍美又给小姑子盛了一碗汤,并夹了一筷子菜,“可馨,你尝尝这道葱爆干贝,看合不合你口味。”
魏可馨看了嫂子一眼,别过头继续跟她妈说话,“现在还没查出来是谁?怎么不直接查有没有文工团的人买老鼠药,要是有,一下不就有了答案?”
“哪有那么容易?话剧团有一百来号人,查了话剧团,少不了还要查歌舞团和合唱团,要查清几百人谁买过老鼠药,查起来无疑是大海捞针。”
“万一人家根本不是买的老鼠药,只是随便捡的拿的,谁又说得准?”
跟女儿说着话,郑团长喝了口海带汤,觉得滋味不错,她这个儿媳妇笼络不了儿子,做饭手艺倒是没得说。
“珍美啊,你回来忙着上班工作,留云凡一个人在京市,平时没事的时候还是要多给他打电话,多关心关心他,时日久了,他知道你的好,日子也能过起来。”
“你别总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一个不说,一个不问,日子久了像什么话?”
“还有,等云凡回来,你让他搬下楼和你住一个屋,夫妻夫妻,同床共枕才是夫妻,分了房间住,我怕是猴年马月才能抱上大孙子。”
一句一句的提点,像是根敲头的棍子,乔珍美挨了敲,自然要乖顺点头,“知道了,妈。”
魏云凡那边要等他回了西宁再说,眼下该抽时间找一趟乔珍珍。
问问她到底又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