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罗并不贪那份知恩图报。
只为阿弟在命悬一线时,别人随手给的恩惠,五块钱对山里人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要剥下一整张蟒蛇皮,才能换回来。
如今家里熬了过来,学他的精神做好事,也算是回报那位帮助过她家的人。
“你不要是你的事,但我们必须给。”
虞晚看出她的犹豫,笑着把话说定,她不吝啬给出别人该有的回报,也不会觉得别人不要,自己能节省一笔。
事事了,才能事事轻。
今天别人暂时不需要回报,等人家以后找上门,要一个更大的回报,到时候又该怎么收场?
“随你吧,山外人就是比山里人会说话。”
玉罗说不过她,转而道:“我送你们出去晒太阳,总待在洞内也不好。”
和来时不同的两条路。
七拐八拐的山洞,走得虞晚想刻意记路线都难,人在全黑环境里,方向感极差。
出了山洞,洞外是河滩,河滩边的树荫下,还有两放竹排。
玉罗背着竹背篓往山上走,留下虞晚和沈明礼在河滩边晒太阳。
这会儿倒是悄摸离开的好时机,可惜两人都不认识出山路,加上沈明礼身上的伤没好全,要离开非得要人背着抬着才行。
虞晚捡了块小石头,“咚”地一下砸水里。
“你记住出山洞的路线没?”
想他在这边住了这么久,应该知道得比她多。
沈明礼用鼻音嗯了声,也捡了一块小石头,扔得比她扔得远。
“搜救队的其他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过来。”她嘀咕着,估计是凶多吉少。
沈明礼心里明白,或许是来不了了,这里地处两国交界,南越签下停战条约,却进行突袭反扑,摆明了是要跟他们打下去。
战火不会集中某一处山峰对战,是以南北走线蔓延性铺开。
干牙山这边的原始森林,迟早会有南越士兵过来占领。
一个没滇南省份大的小国,敢挑起战事,背后必定有外援。
外面战局纷乱,沈明礼却笑得云淡风轻,还安慰她。
“别着急,再等几天应该会来人,你要有信心,他们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士兵,比一般人懂得如何避开危险。”
虞晚没从沈明礼的话中找到半点安慰,半蹙眉心,又丢一块小石子。
懂得如何避开危险,都没找过来,多半是遇到了棘手麻烦事。
*
此时在山的另一面。
重新集结在一起的搜救小队,分出五人原路返回,把这边的突发情况,告知给离得最近的另一支搜救小队。
因为是边境线,搜救小队并没带通讯设备,在野外使用通讯设备,很容易被敌方雷达截获消息,直接确定方位。
一旦被敌方确定方位,不说救人,只怕是要无人生还。
战局从十月中再次打响,到今天为止,已经过去二十天。
南越的反扑行动,从最初的仄鸟山,到南边沿海、北边鳌山,拉锯成一张弯弓形态,从各点位全面展开。
第26军、第27军的两位军长下了军令状,坚决狠狠打击对方嚣张气焰。
重型武装榴弹炮、远射炮、跟架瓜架子一样地设在各个山头高位点,打得南越士兵一退再退。
明打打不过,硬拼人不多,南越政府动员许多妇女弱小,让普通民众以躲战事的名头投奔亲戚,混进边境线作内应。
外地人可能辨认不清。
生活在边境线的少数民族,却能一眼认出南越人。
“玉罗阿姐,岩起哥。”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呼喊,听声音像是个小姑娘。
一放竹排从上游漂了下来,朗相静急着过来传话,她阿爸跟阿哥他们遇到南越人,昨夜绕着赶了一晚上夜路,今早才到家。
回来忙着收拾家当,要带全家人翻山越岭逃到村寨去。
朗相静看到河滩边的两人,跳下竹排警惕问:“你们是谁?怎么在我玉罗阿姐家?”
沈明礼把两人被救情况,大概说了下,小姑娘听完,更加着急,“你还是当兵的?那你们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这,这边也要打仗了,玉罗阿姐呢?”
“她去后面沼泽地采象牙菜了。”
虞晚接过话,朗相静抬腿往山上跑,边跑还边喊,“快收拾行李,别耽搁时间,南越人对这边山区地形也很熟,他们跑过来,后面肯定有大部队。”
“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
事发紧急,却不令人意外。
怕耽误时间,虞晚没扶沈明礼进山洞,问清路线自己进山洞拿背包,又烧了开水把用军水壶灌满。
正想要不要帮玉罗阿姐收她们的行李,洞内多了其他动静。
是打猎回来的岩起,和沼泽地采野菜的玉罗。
姐弟俩在路上互说了南越人的消息,回到山洞快速收拾行李被褥,没一会儿全部捆绑好。
带上虞晚一块儿出了山洞。
本来还担心带着受伤的沈明礼,可能走不快,谁知三人一出洞。
河滩边已经多了七八号人。
是搜救小队跟在岩起身后摸了过来,谁知竟然找到在河滩边晒太阳的沈明礼。
涂大军高兴得连蹦带跳,“老子就说跟着那野小子,定能寻到人,瞧瞧那是谁?”
找到沈副团,全队人都是明显松了口气,首长下达的任务,他们是完成一半,不过还少了一人。
“那位虞同志怎么办?”
“先跟沈副团报告情况再说。”
涂大军的出现,让沈明礼眸光一亮,可很快又觉得不妙,他们能螳螂捕蝉,谁知后面还有没有黄雀?
恰在这时,从洞里出来的玉罗,看到涂大军,一下认出他,神色激动道:“是你,恩人同志。”
“格老子的,真是走大运,人都齐了。”
涂大军没认出玉罗,倒是看到她旁边的虞同志,激动得很,“虞同志,你也在,还好你没事,要是出了意外,我还不知道要怎么交代。”
前天夜里,突遇大蟒蛇,他是连拽带拉扯地提溜虞同志逃命,可惜后头扯散了,手里只剩个捆树帐篷袋。
虞晚笑了笑,庆幸有人能帮忙背沈明礼,身旁的玉罗却是一把拉住涂大军,情绪激动得不得了。
“恩人同志,去年你在寨子里给过我竹筒饭和钱票,今天我可算是再见到你了。”
“阿弟,快给恩人同志道谢,当初就是这位同志帮助的我们。”
涂大军早忘了去年的事,看人要道谢忙拦住,“别别别,用不着用不着。”
他每月才六块钱津贴,怎么可能把钱票给外人?
“一定要一定要的,阿弟,快给恩人磕头。”说着,玉罗拉扯岩起,让他给人磕头。
岩起倒没动,眼神不定地打量他。
涂大军这会才记起,大掌拍额,“哎哟,弄错了。”
“你们要谢的人,应该是沈副团,当初是他给的钱票和竹筒饭,让我跑腿拿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