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听得心敲如擂鼓,还要劝陆玉珠。
“你别胡思乱想,明礼肯定不会有事,说不准他只是暂时躲在那。”
“老爷子一定会安排人去找,再说那边还有大哥一家,你也别自己吓自己,让你有心理准备,不是让你准备别的什么乱七糟八。”
话往好处说,想起开春那些事,王妈越想越滲得慌,难不成真应了方老爷子说的话?
当初,她就说过不要留出嫁女在家里住。
这不留来留去留成仇,闹得家宅不宁。
要没留在家,没克着明礼两口子的子嗣运,这会儿就算真出什么意外,好歹也能给家里留个后。
现在这样……
“唉,实不该留人在家里住。”
不该留谁,陆玉珠心里清清楚楚,这阵提起,无异于往她身上戳刀子。
“都怪我啊,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帮衬……”
想起这些年的零零总总,陆玉珠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要不是我,明礼就不会出意外。”
“要不是我…”
“啊…老天爷,你让我怎么活?”
陆玉珠哭得眼泪鼻涕混一起,早没了当家夫人的高傲姿态,她原来不信神鬼风水,现在落到儿子身上,悔得恨不得立时去死。
*
沈家为了沈明礼的事,已经乱作一团。
下午,陆玉珠还要打起精神上班,火气怨气比谁都大,再开用外汇引进各类西药的商议会,谁不同意绕着打官腔,她是逮谁骂谁,逮谁吼谁。
什么老同志,什么领导人,她是一句听不顺耳就摔茶缸子,踢桌子,把一场会议闹得人仰马翻。
听到又是暂定,陆玉珠“砰”地一声拍桌子,“做不了决定就给我办内退,年纪大了看不清东西,还占着位置不退休做什么?”
“占着茅坑不拉屎,在其位不做其事,怕前怕后,干不了实事马上给我让位,谁能干谁就顶上去。”
“我陆玉珠今天把话放这,今天下班前,不给我一个肯定答复,明早我帮你们一个二个写了内退信,往上头交去,我头一个盖章通过。”
陆玉珠是高级关务监督,她盖过章,上头再盖两个章就能直接办内退。
十几号人看她这样疯癫,也不搞什么投票表决,硬着头皮在文件上盖章的盖章,签字的签字。
强势手腕把事情办下来。
远在滇南西昆的沈长年也是铁血手腕,调派特训加强团,带榴弹炮强压仄鸟山,务必在天黑前把南越士兵逼退两个山头。
为寻找沈明礼争取时间。
同时调派西昆军区医院医疗队前往支援,带上最好最先进药物,坚决在第一时间赶到救人。
怕有人从中作梗,沈长年拍电报下军令状,谁要耽误搜救199师578团,直接按反分子就地枪决。
山里不知山外事。
沈明礼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眼睛看不清东西,耳朵却很灵敏,滴滴答答水落穿石声。
他在一个山洞里。
“你醒了?”
钟乳石山洞内,暗河边升着一个火堆,玉罗带着阿弟正在捣草药。
看到竹排上的男人要翻动起身,立刻拦住他。
“别动,你被炮弹震伤肺腑,背上全是碎弹片,好不容易给你清理完敷上草药,别又蹭掉了。”
沈明礼看不清人,隐约看到一点火光,后脑勺闷痛得厉害,背上也是密如针扎般地疼。
“是你救了我?”
“不是我,是我阿弟在江边捡到你。”玉罗继续捣磨药草,磨得足够细把刮下来的犀牛角粉末混在里面。
“你也真是命大,落进澜沧江都只是皮外伤,好在现在是枯水期,水流没那么急,要早几个月,怕是没那么走运。”
沈明礼忍着疼道:“多谢两位同志救了我,等我回去一定会好好答谢你们。”
“没什么好谢的,山里药材不值钱,起作用的还是你身上带着的犀牛角,前两天夜里你因受伤引起高热,多亏有它才把烧退下来。”
火堆边,一位身穿藏蓝土布衫、黑布裤配草鞋的少年正在烤野兔,肉香味扑鼻,他的注意力却在手中相片上。
“她是你阿妹吗?”
“谁?”沈明礼现在抬手都难,身上东西也全在姐弟俩手里。
“相片里的人。”
“是我妻子。”
岩起转烤野兔的手顿住,拧眉道:“是你阿妹。”
“妻子。”沈明礼痛得额间冒汗,还要跟半大小子争论。
“肯定是阿妹。”
“是我爱人。”
“阿妹!!”岩起侧头瞪他一眼,觉得该把他丢回澜沧江。
“阿弟。”玉罗叫住弟弟,“别把兔子烤焦了。”
他嘴里嘀咕着,浓眉下的丹凤眼中全是不相信,“明明是他阿妹,还撒谎说是妻子。”
玉罗轻瞪岩起一眼,又帮他解释:“我阿弟常年呆在山里,没怎么见过外人,看到什么都稀奇,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沈明礼忍着心烦,淡声道:“没事,小孩子嘛。”
他嗓音带着嘶哑,玉罗是女人,心比较细,拿起竹筒让阿弟给竹排上的男人喂水喝。
“我不去,渴死最好。”
岩起觉得他是敌人,要和他抢女人。
玉罗催促:“快去,别忘了去年你差点病死,是谁帮了我们。”
阿弟的命是军人同志救的,见到穿军装的人,爷孙三人都是心怀感激。
岩起不情不愿地拿起竹筒,踢踢踏踏地走到竹排边,俯视受伤的男人,左看右看都不顺眼。
“你刚才说要报答我们,那你把你阿妹送给我当婆姨,我今年虚岁16,现在快到年底,翻过腊月,我很快就满17、18岁。”
沈明礼听得火冒三丈,苦于现在动弹不得,忍得额角轻跳,小不则忍乱大谋,等他养好伤,非要收拾收拾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兔崽子。
“听到没有?”
“阿弟。”玉罗混合好药膏,又警告一声岩起。
“现在不兴包办婚姻,你喜欢人家啊表妹,人家不一定喜欢你。”
要不是她手里忙着弄药膏,也不会叫阿弟喂水,要把当兵的气病了,他们俩姐弟就成了杀人凶手。
沈明礼遭气得半死,眼睛勉强能看清些东西,也不要兔崽子喂水,转问女同志,“同志,请问这里是哪?离仄鸟山有多远?”
“这是干牙山,离仄鸟山隔得远,那边在打仗,山里人都搬了过来,走山路没有十天半个月都到不了。
你被水流冲下来,要想走回去,怕是要等一两个月后,养好身体才能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