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一路颠簸,到了后半程的时候,我也变得懒洋洋地不想说话。
正当我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时,大牙推了推我的肩膀告诉我到站了。
我抹了把脸,稀里糊涂的就跟着人流往下走。
出了车站,我们计划先坐车到目的地附近的村子,最后一段路程则步行过去,以免引人怀疑。
雷广陵前一天晚上给我们透露过,那片林子附近有一个村子,叫做八角村。那也是附近唯一的村子。咱们打车不能直接到荒郊野外去,容易引人怀疑,去八角村最为合适。
可我们招呼了半天,愣是没有一辆车愿意去八角村,大家的原因都大同小异:那边人烟稀少,回城里来大概率要跑空车,不划算。另外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那几年治安不太好,偏僻的地方好多司机都不愿意去。
眼看时间是越来越晚,我和雷广陵一合计,如果实在不行,只能在车站附近找家旅店,明早再做打算。
我俩正在商量着,不知道大牙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等我发现他不见了时,这小子居然领着一辆牛车到了车站出口。
“你这是干啥?”
“什么干啥?这不就是车吗?”大牙指着身后的牛车,上面坐了个皮肤黝黑的农民,姑且算是司机。
“我刚才去撒尿,结果这位老哥的牛车轮胎坏了到旁边的修车店换,我一打听,他正好是八角村的人,现在正要回去。这不赶巧了嘛,这大哥人特别实在,咱们车费还能省下来一半!”
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雷广陵这老身子骨不知是什么状态。
我看了看雷老爷子,谁知他二话不说便上了牛车:“走吧,前面的路还长着,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
我们仨刚在板车的干草垫上坐稳。司机一挥鞭子,牛车就这么上路了。
没走出多远,司机在前面问。
“几位专家,你们这是去我们那地儿考察什么啊?”
专家?
正在我一头雾水之际,大牙抢过话来。
“我说牛春来同志,我之前时怎么和你说的。咱们三人进山考察,那是为了国家开展秘密工作,你这光天化日之下随便说,到时候被人听到了,你能不能担起责任?”
牛车司机一听,立马转过身来给我们赔不是,说自己只是好奇,并且保证自己不再过问几位专家的行程,就算回了村子也绝口不提。
我看着大牙,问他这是什么情况。
大牙一副严肃的神情,偷偷告诉我,让我拿出专家学者的样子,咱们这趟进山,是为了秘密勘探工作。
我说你是真行,就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是专家呢?刚才车上接小卡片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专家了。
大牙还来劲了。
人民群众的爱好是广泛的,多种多样的。专家学者和喜欢卡片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你说你别吹牛逼,整天尽说些歪理。
大牙也不和我争了,自顾自的倒下睡大觉,躺下前还装模做样的提醒我:方同志,拿出点知识分子的样子来,咱们好歹也是上过大学的人。
我也懒得理他,看了眼牛车司机。索性我俩刚才说话声音小,这位牛司机光顾着吆喝和甩鞭子,并未听到我们的对话。
牛车一路向前,车道则慢慢变窄了。一开始两侧还都是农田,走了一会儿左侧的地势不断的抬高,如今咱们已经可以说是靠着悬崖在前进。
怪不得司机要不停地甩鞭子,牛不比马,拉车虽然慢,但是很稳。现在我们是靠着斗陡升而上的悬崖,再看另外一边,又是深深的沟壑。让我坐在这牛车上也心惊胆战。
雷广陵看了看周围,说到:“这条路看上去和几年前是一点没变,估计还得走上两个小时,差不过晚上七点的样子,咱们就能到八角村了。”
我问雷广陵有没有不舒服的,这一路颠簸,我生怕咱们还没找到墓,就折了一位成员。
雷广陵摆了摆他干枯的大手。
“我这辈子进过的山,下过的河。我自己都数不过来,你倒是不必担心我的身子。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我点点头,也不再多问。
接下来的路程一路无话,重庆的夏天很闷热,尤其是进到深山之中,身上的潮湿气压的我有些呼吸困难。我索性也躺在牛板车上,只是比不了大牙,这种颠簸的感觉让我怎么也闭不上眼睛。
差不多又走了一个小时的样子,头顶景色突然一黑。我坐起身来,发现牛车居然进了一条隧道之中。
不过有些区别的是,隧道是有一半都露在外面,路的右侧依旧是一面悬崖,朝下看去,除了斑驳的岩壁就是最底部的森林。而其余的空间,则被完完全全包裹在山体之中。
牛司机给我们介绍,原本要回村里,走的路可比这里远上不少。后来大家都受不了了,于是在政府的号召之下,硬生生在悬崖之上凿出一条路来。
我正津津有味的听着故事。大牙突然在板车上动了一下,接着直接弹簧一般坐起来,嘴里说着怎么都到晚上了。
我打趣道:“田同志,国家让我们深入大山开展勘探工作,你就躺着睡大觉?请问你睡能睡出什么成绩来?”
大牙一阵恍惚,过了半天才搞清楚情况,便说到:“少给我打标签,你牙爷这是在养精蓄锐,积攒力量打倒最强的敌人,攻克最大的难关。到时候你们吹牛没力气了,我可要抛下你们,独自担起上级交给我的重担!”
我不知道大牙在哪里学的这些,我和雷老爷子不为所动,前面赶车的牛司机倒是激动的鼓起掌来,说国家有你们这样的不怕苦不怕累的专家学者,咱们才能发展进步啊。
一路闲话家常,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好在夏天太阳落的晚。我们几个顺利到达八角村时,整个天还没完全黑透。大牙给司机付了钱,农村人生性淳朴,邀请我们去他家吃个便饭,现在已经时间这么晚了,不如就在他家歇息,明天一早再去开展工作。
大牙说这怎么行,面对挑战要的就是争分夺秒,咱们几个如果在山里懈怠了。怎么对得起上级的嘱托和人民的信任?
我见大牙这越吹越没边,赶紧让他打住,万一露馅了可就不好玩了。
于是我找了个借口,说咱们这项工作,晚上开展最合适不过,至于详细内容,实在不方便透露。
牛司机说我懂,既然如此,我就不拦着大家了。
等我们几个刚要商量离开,牛司机突然让我们在原地等上一会儿,过了十分钟,他牵了一条狗出来。
牛司机对着我们说,这是村子里最好的猎犬,名叫黑皮。这大晚上的,深山之中可比不上大城市,就算你们有手电筒,那也不可能察觉得到山中四面八方的危险。你们把猎狗带上,狗鼻子灵,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提醒你们一声。
我听了有些感动,又拿了点钱给牛司机,说这算我们借的,等我们任务结束,一定给黑皮还回来。
就这样,我们告别了好心的牛司机,沿着八角村口唯一的一条进山小路,朝着山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