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星河走到众人身前,顶着老人有意无意释放出的巨大压力,“这株真兰,是我们发现,也是由我家师妹浇灌而出,恕我们无法奉上。”
“呵。”少女看着束星河几人,像是在看什么路边野草,充满了轻视,“你们先发现?若不是我们引开解决了此地的守护兽,你以为你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近天道真兰?”
说到此,她恨恨低声,“若不是我大意,认为有真兰的天生守护迷阵在,别人短时间之内也无法进来,因此放心的前去对抗守护兽,岂会被你们这群小贼钻了空子?便是你们用鲜血灌溉成熟又如何?没有你们我照样能使这株真兰成熟,这真兰,本该就是我的!”
束星河听到这番蛮横言论皱眉,脚步往横跨出些许,在地上略微捻了捻,一边耐着性子解释,“我们来此处,并未见到什么迷阵,”
只有陈碎一个人见到束星河隐晦的动作,他不知不觉间走到众人之间,用束星河的身影遮挡着自己。
“没见到?那算你们运气好!”少女闻言更是怒火暴涨,“晋爷爷,别跟他们废话了!”
抱剑老人眼睛一眯,闲庭信步地冲着束星河这边走来,“我无心要你们性命,既然咱们各执一词,那就赢的人对,你们一起上就是。”
束星河神色冷漠,紧紧握住剑柄,望着抱剑老人,“那晚辈便来领教领教。”
老人站在中央,等着束星河出手。
束星河也放弃侥幸,直接使出他现在最强的招式,御剑术。
束星河两指并拢,无拘剑自动从剑鞘之中拔剑而出,悬停在他身前,他指间再一转,翠绿剑光流转的飞剑分为六柄。
竟比上次还多了一柄!
老人就坦然站在原地,见到六柄飞剑也无动于衷,只有眼中划过一缕细微的赞赏,对于这个后辈还算是满意,然后像是有些懒得等待般,闭眼养神。
五柄飞剑围绕无拘剑本体飞速旋转,而后一柄一柄融合到无拘剑中,无拘剑剑光大涨,直到最后,已经无法再看清飞剑本体,只有一个巨大的绿剑虚影。
五境就是五境,哪怕只差临门一脚,也只是五境,以束星河现在的修为强行施展原本上五境才能修习的御剑之术,着实有些勉强,不过片刻,他的额头上就渗出细密的汗。
哪怕体内经脉被狂涌而出的灵力撑的似乎要涨开,束星河还是将全身灵气尽力的灌注到飞剑之中,直到力竭,散发着光芒的飞剑脱手往前飞去。
老人微微一笑,右手抱剑,左手轻轻一抬,怀中的剑甚至还未出鞘,只是袖中飞出一缕极小的剑气,剑气一现,一路的草木皆被悄然斩断,
束星河拼尽全力使出来的剑招遇上那缕轻飘飘的剑气便一寸寸土崩瓦解,翠绿剑光逐渐消退,一大片雪白剑光璀璨。
束星河剑光彻底崩碎之后,坚定不移地往前压迫而去的雪白剑光骤然停歇,悬停在空中,老人招招手,剑气重新飞到他大袖之中,如燕归巢。
他又恢复此前双臂抱剑的姿势,问道:“还有什么底牌便亮出来,没有的话,交出天道真兰,或者被我打的大道断绝,你们自己选择。”
束星河没有说话。
老人看着对面那群神色自若的后辈小子,心中隐隐不悦。
实在是有些冥顽不灵。
管他故作镇定也好,还是狂妄自大也好,也罢,就让他们吃点教训。
老人扯扯嘴角,之前对束星河那点同为剑修的赏识如今已经消失不见,狂妄的年轻人,总要吃点苦头,才知道天高地厚。
他握住剑柄下方,拇指一弹,长剑出鞘!
老人气势浑然一变,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操控飞剑,长剑遥遥掠上高空,笔直竖立在束星河一群人的头顶之上,宛如一柄铡头刀,随时会取众人性命。
余情正要拔剑和束星河一同抵抗这柄飞剑,陈碎却悄然伸手按住了他,余情一愣,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他略微犹豫,在本能和理智之间,选择了相信陈碎,将手从剑柄上松了开。
老人看着像是在等死的几个人,微微皱眉。
下一刻,飞剑以迅雷之势激射而下,如凌厉箭矢直射众人。
陈碎在这时,两指捻出一块黑色薄片石子,往地上一按,一道虚无的光线一闪,众人皆被笼罩进去,然后身影便从剑下彻底消失,失去了踪迹。
老人背后的英气少女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道:“物换星移?”
继而皱眉,沉声询问,“这几人什么来头,白叔,你知道吗?”
被女子称为白叔的中年男子眼神寂静,既无倨傲,也无喜怒,平静说道:“五境巅峰剑修、用出物换星移的男子以及几乎没有修为的女子,是之前坐李家渡船来的那三个人,白衣少年我没看错的话,是元清宗少宗主,剩下的那个女子不知。”
“李家?”女子沉思,“不,这几个人肯定不是那个废物李家的人,李家嫡系我不是没见过,里面根本没有此人。”
更不可能是元清宗,以元清宗的实力还不足以供养得起一艘渡船。
思来想去,女子眼神轻蔑,冷笑道:“没想到李家现在连传家渡船都守不住了。”
中年男子问道:“小姐准备接下来如何?”
“自然是追,我手里的东西,没这么好夺。”
抱剑老者缓步走回,说道:“他们气息在二十里之外出现一瞬后,完全消失了。”
少女有些惊讶,“什么?他们最厉害的不过五境,能躲过晋爷爷你的感知?”
老人有些无奈,也有些宠溺,“你把你晋爷爷看得太厉害了,这世间天材地宝和法器宝物多不胜数,各有妙用,屏蔽气息感知的宝贝也不是没有,有的甚至能遮蔽天机,便是神仙也窥探不得。”
少女气愤地望着方才几人消失的地方,娇蛮道:“那就这么让他们跑了?我不甘心!”
老人安慰道:“小姐有这份心意就已经足够,夫人若是知道小姐为她寿辰特地跑一趟福地,这一路亲力亲为,甚至为此单挑守护兽,还顺利将其斩杀,定会无比高兴的,对夫人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雷厉风行的少女想到溺爱她的母亲,露出些娇憨的神色,撒娇道:“可是人家不甘心嘛!我好不容易才遇到勉强看得上眼的东西,忙活这么久,就给别人做了嫁衣。”
一举一动并似乎并未感到丢失什么机缘宝贝,而是自己一件玩具被人抢走,尽管玩具并不是自己最喜欢的,但不甘心就如此给别人。
老人有些无奈,正想继续劝一番,感知中又突然出现了那几人的踪迹,只是流露出来的气息和之前有些不同,但能肯定,就是那群人无疑。
他当即说道:“我知道他们在哪儿了,小姐既然想要那株真兰,那我们便走吧。”
少女眼前一亮,甜甜说道:“就知道晋爷爷最厉害!”
老人轻轻敲了下女子额头,失笑道:“胡闹!”
女子顺势挽住老人手臂,吐个舌头,“白叔也很厉害!”
中年男子依旧面色沉闷,并未搭理小姐的话,独自闭目养神。
少女也丝毫不介意,依旧开心。
——
物换星移是世间真正应运而生的天地灵物,相传北冥有一处终雪之山,是世间星辰诞生的地方,而物换星移是登天失败的星辰,坠落人间而成,数量极少。
范围内的活物,只要操控者想,皆可以转瞬之间迁移,而代价则是需要吸纳数年的星辰力量才能使用一次,迁移阵法生成之前十分脆弱,任何一点力量都有可能将其破坏从而导致星移石损毁。这也是陈碎阻止余情和束星河一招之后便再无抵抗举动的原因。
陈碎用物换星移将众人移到数十里之外后,又立马拿出了几件能隔绝气息的遮天衣,但他身上带着的遮天衣一共只有四件,想了想,取出一把状似荷叶的翠绿纸伞给盛火。
陈碎叹了口气,说道:“这把伞,不止掩藏气息这么简单,可以遮蔽天机,杜绝一切有心人的探索,你现在实力最弱,就算打起来你也帮不上忙,所以要是有个什么状况,你隔远点,别把这把伞刮坏了。”
难得见到陈碎如此宝贝什么东西,他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以至于盛火对那些东西的价值十分模糊,但想来能出现在陈碎身上的东西就没有普通便宜的,能让他都重视的则更是稀世之宝了。
几人短暂的停留之后,掩藏了气息,换了个方向远离此处。
盛火看着被黑色斗篷从头到尾笼罩了的四人,稍稍有些羡慕,穿着衣服跑起来比举着伞快多了。
“这遮天衣也可以遮蔽天机?”
陈碎深呼吸一口气,“你以为天机是想遮就遮的?天机只有极少数的能承载大能特殊手段的至宝灵物才能遮蔽天机,你手中的这把伞,就是由一个洞天之主亲自制作出来的。这遮天衣虽说不能遮蔽天机,但能完美遮盖人的气息和踪迹,管他是七境还是八境,都无法感知到,除非是擅长推演的神棍,才能从天机中看到方位。”
“这遮天衣是中洲才出现的玩意,很多人都还不曾知晓这东西,那三人肯定追查不到我们的踪迹。”
在前面的束星河悠悠回头,“你确定?”
余情也神色复杂地看了陈碎一眼,然后和束星河同时召出飞剑。
束星河抓着盛火,余情去抓古静。
陈碎一愣,后知后觉的感知到什么,破口大骂,“该死!这怎么可能!”
一股熟悉的强横气息正在向几人靠近,就是之前的三人,虽然还隔着约莫十里的距离,但对于上五境的人来讲,只要他想,这距离只是转瞬间的事情。
几人在瞬间各自踏上飞剑,顾不得什么隐藏动静,飞速的往远方逃去。
很快他们就发现,不管他们往哪个方向跑,那股气息都在不远不近的跟随着他们,而且十分精准。
束星河在前专心操控着飞剑,思考着下一瞬该去哪个方向,到底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盛火在背后,也渐渐陷入沉思。
从踏入小福地之后心中的疑惑,渐渐串成一串。
她突然问道:“陈碎师兄,你方才说的,这衣服能完美掩盖气息,你确定吗?”
陈碎耳边风声呼呼作响,隐约听清盛火的话,“原本是确定的,但现在看来并不是,怎么了?”
“就这样下去,我们甩掉他们的可能有多大。”
束星河严肃说道:“不到一成,而且还是建立在对方并没有尽全力的情况下。”
盛火沉默了一会,“我们停下来。”
束星河速度下意识地减缓,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确定?”
“嗯。”盛火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又想到一事,将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圈,换了一种说法,视线缓缓看过所有人,“一会见机行事,咱们得一起度过这个坎,不能作假。”
尾字咬得格外重,加上她那充满压迫感的目光,看起来充满了告诫的意味。
几人皆是被沉默寡言的她突然发号施令般的语气震的一愣。
束星河略微一犹豫,选择了相信盛火。
不过半刻时间,那三位就出现在盛火眼前。
此前面对她们时从头至尾没出声没动作的盛火,缓缓抬起头看着三人,收起了手中翠绿的伞,近乎找死般地挑衅说道:“几位的鼻子真灵,遮天衣都挡不住你们,闻着味儿就来了。”
“看来这遮天衣的效果,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好。”
少女一愣,以她的身份,从小到大还没遇到过这么狂妄的人,尽管这几个人并不知晓她的身份,但见识过晋爷爷的修为,竟然还敢口出狂言,她不得不有些佩服她的心性和轻狂。
她身后的白姓男子微微皱眉,视线落在盛火身上,她收起伞后,他才感知到她的存在,而后又看向她身后几个正揭下斗篷帽子的几个人。
神色晦暗难明。
他和一边的老人对视一眼,突然一步跨出,隐隐阻挡在他家小姐身侧,说道:“少说废话,将真兰交出来,咱们便当无事发生。”
少女摸着下巴,盯着白叔的背影。
白叔一向不爱与人打交道,寻常这种事都是晋爷爷出面,为何这次如此古怪。
盛火将手中一直握着的天道真兰抛了抛,微笑道:“不可能。你们若是认为在这小福地就可以横着走,为了这朵花,非要分个生死胜负,也好,我们走不掉,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人笑道:“很好,勇气可嘉,可惜,勇气是最没用的东西。”
“未免说我仗着年龄欺负后辈,我将修为压到五境,你们一起上吧,若是伤得了我,放任你们离去又如何。”
怀中飞剑骤然出鞘,老人伸手一握,一身真气浑然天成,身形都因此高大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