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去!”
古静突然开口。
是她开口央求少宗主帮忙救人的,自然不能让他一个人孤立无援,况且她这样已经将孔先生和长老一并得罪的个彻底,若是不再找个依靠,孔顺看起来从不对弟子发火,实际才是最可怕的人,若是在他手下,她能不能回到宗门都不一定。
少年点点头,然后带着古静一跃而下。
他作为宗门下一任掌权人,自然是有许多底牌在身上的,只要他心念一动就能将消息传回宗门,孔顺就算恨不得食他血肉,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毕竟他的大靠山还没强到在宗门之中只手遮天。
盛火被黑影拉入洞穴后,不断下坠。
紧随而来的束星河在半空之中抓住了她的手臂,他这才稍稍定心。
他举剑随意挥出一招,黑影便被打的消散,显然并不是如何厉害的角色,只不过趁了盛火修行浅薄,又让人推了一下的缘故,不然说不定她 自己都可以挣脱出来。
束星河小心翼翼的扶着盛火降落在洞底一处小土包上,这时陈碎也已经落到了两人身旁。
洞穴之下暗藏玄机,空间不算狭窄,石壁上有某种发光的虫子攀附在上面。
束星河警惕观察着四周,并未再感受到什么异状,收起了剑。
陈碎看着两人问道:“没事吧?”
盛火摇头,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说道:“对不起,师兄。”
束星河自然不会苛责盛火,这份下意识表现出的举止更能体现她的心性。
若说此前他对她的关照大半是因为是他名义上的师妹,如今算是从心底认可了几分,他借着石壁上的微光看着盛火周身笼罩着沮丧气息的模样,温和说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又没有做错事。”
盛火垂着头,“若非我多管闲事,就不会连累两位师兄。”
“你想岔了,方才那女弟子,可算得上大奸大恶之人?”
盛火静了静,才道:“不算。”
陈碎突然说道:“那不就得了,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与元清宗的过节,还不至于到迁怒的程度,那群弟子不过是披着弟子名头,随着行事而已,并非是存心与我们作对,虽然换做是我不一定会管她的死活,但你愿意伸出援手,何错之有?”
束星河笑道:“正是如此,你不用觉得给我们添了麻烦而自责,反而我希望你能大胆的做你心中认为对的事,你这个年纪,若是事事都做到尽善尽美了,那还要师兄干什么?”
“不要怕事情做的不好,你认为善始善终就可以了,完美无瑕那是神仙都办不到的事。”
盛火愣住,不知怎么想起了先生之前说的那句话。
“人和人之间,本就是互相帮助,相互麻烦的。”
就在这一瞬间,盛火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没来由的,有些委屈。
很快,几人沿着洞穴石壁查看起来,寻找其他出口。
洞穴曲折,碎石成了浅滩,几人跟着水流方向缓缓而行,束星河和陈碎一前一后,将盛火保护在中间。
在潮湿洞中七拐八拐,从一处弯处拐出去,几人眼前豁然开朗。
盛火见到一副使人见之忘俗的场景,愣怔在原地。
此地似乎是洞穴中心,上方高处是另一个洞口,偌大的圆形光束照耀在洞穴深处,驱散了黑暗,在光束中央,有一束美的令人心惊的花朵。
那朵花长在一块石头之上,光圈之外四下荒芜,冷水叮铃,唯有那光束之中花草生机勃勃,甚至还有一颗生机盎枝叶扶苏的大树,鲜花遍野,可光彩通通不及长在凸起岩石处那朵鲜花半分明亮。
那朵花宛如一个吸人神智的鬼魅,令人沉沦,可盛火意识又无比清醒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
就像是心甘情愿被它吸引。
三人都一动不动注视着中央,一时间沉寂下来。
不过这个场景并没持续多久,从黑暗中传来石子被踩踏碎裂的声音。
束星河和陈碎瞬间戒备起来,盯着对面黑暗中的方向。
一个二尺多高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出现。
那身影外形似人,高大健硕,肩宽窄腰,带着沉重的压迫意味,身上又有狼的特征,脸上一半是人的眉眼,鬓角耳周却被兽毛覆盖,四肢呈兽爪状,像是兽化至一半便止住的模样。
他面朝盛火,好似在看着几人,实际眼神空洞虚无。
束星河皱眉,提醒道:“我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不像活物,当心点。”
陈碎一刻不停的从自己兜里掏出各种玩意儿,挑了几种塞给盛火,一边给一边嘀咕:“早知道早些告诉你这些玩意儿怎么使了,现在已经来不及讲了,这几种是最简单的了,这个小葫芦,里面藏着一个大剑修的一缕剑气,你拿着防身吧,揭开盖子心念一动就行,剑气会自动锁定。”
陈碎平时吊儿郎当娇贵无比,但遇事十分沉稳敏锐,察觉出这怪物不是束星河独自可以对付的,“这东西看起来十分诡异,不知道是什么境界,待会要是没顾到你,你躲远点,护好自己。”
陈碎刚说完,那个半人半狼的怪物双手撑地,作出一个狩猎姿势后,猛的前冲瞬间到了束星河身前。
束星河丝毫不惧,周身剑气眨眼间流转蒸腾,衣袂飘摇,怪物冲势不减反增,狼爪挥动带着破空之声,束星河握剑径直和其对碰,那一瞬间他仿佛遭受了一股一往无前的强横攻势冲撞,狼爪擦过长剑时火花闪烁,剑声颤抖,铮鸣之声在洞穴之间回响,两者相互试探的一招,都没讨到什么好处。
有了试探,陈碎对怪物的实力也有了大概了解,束星河若是独自面对,有极小的可能打赢,而且十分艰难。
陈碎伺机而动,趁着那巨兽一招完毕下一招还在起势的换息间隙,剑尖只指他的头颅,那巨兽察觉陈碎的动作,方才因为和束星河对撞而后退的脚步一敛,止住了身形,紧接着兽爪一挥,陈碎只觉像是砍到了一块石头之上,一股势大力沉的力量从剑身传遍他的手臂,险些将他的剑震的脱手而出。
他后退数步稳住身形,和束星河交换了下眼神,两人心中皆重视起来,不敢再有一丝轻视。
束星河一手举剑横至身前,一手两指并拢置于剑身之前,从剑柄缓缓向剑尖移动,指尖移动一寸,剑身翠绿剑芒便暴涨一寸。
他一剑强势挥出,剑气在地上划出长痕,连带着他发丝飞扬。
那巨兽神色呆滞,反应却丝毫不慢,没有用肉身和这道剑气硬碰硬,而是选择避开,它足尖一蹬,身体顺势往侧边一扭,宛如山包一样沉重的身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灵巧姿势避开,落地时宛如猫行走一般轻巧无声。
这是一种暗处窥伺的野兽本能。
但它躲避的举动也暴露了它的肉体并非刀枪不入,方才这种程度的剑招可以攻破他肉体的。
两人也不再藏拙。
束星河精神气凝成一线,怪物的举动在他眼中清晰无比,剑身光芒更胜几分,他松开了握剑的手,剑没坠地,反而飞到他是身前,剑尖对准怪物的方向。
站在后面看着的盛火,瞳孔微缩。
御剑之术!
大师兄剑法竟然已经精进至此。
怪物从对准他的剑尖中察觉到威胁,正欲冲过去将其招式打乱,这时陈碎却举剑突然出现在它的必经之路上,手中还拿着一截链子。
他将链子往前一扔,链子自行飞腾起来,将往这边冲过来的怪物四肢捆了起来。
怪物在地上滚了几圈,将山洞砸的山摇地动,陈碎突然出现在它上方,正要一剑狠狠刺下。怪物身体一缩,竟有站了起来,一个跳跃,向毒蛇出洞,一下从地面窜起来,向着陈碎撞去。
陈碎刺出去的剑不得不转为防守,横在身前,双手撑剑化解着巨大的冲力,他落在地上,剑尖驻地,这个人往后滑行了好长一段距离才稳住身形。
束星河这边御剑术显然还没成,陈碎看了一眼,便再次举着剑准备上去,那怪物冲着陈碎大嘴一张,怒吼声响彻整个山洞。
盛火不得不捂着耳朵,被震的往后退了几步。
陈碎长剑一横,一道剑气挡在身前,他苦苦支撑着屏障,不知怎的,脸色青白交加。
那怪物粗壮的四肢一个用力,它身上的锁链彻底断开。
万幸,束星河的剑术成了,他身影周围,如地牛翻身般,轰然震动,有碎石沿着石壁坠下,那柄飞剑骤然分成五把,一线剑光向着怪物飞掠过去,瞬间斩下怪物的四肢,洞穿了它的胸膛。
五把飞剑重新合成一把,停留在怪物被贯穿的胸膛上。
一切精致,怪物的身躯缓缓倒了下去。
陈碎用剑撑地,脱力般半跪在地上,握着剑的手还微微颤抖,脸色异常难看。
束星河过去拉起他,“受伤了?”
陈碎青着脸,摇了摇头。
束星河神色松懈几分,转而又不解的问,“那你怎么了?”
陈碎扯出个似笑似哭的古怪神情,“这个鬼东西……好大的口气。”
束星河诡异的沉默一阵,深感同情的拍了拍陈碎的肩膀。
两人都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休息片刻缓了气息,束星河准备上前查看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却看见使他惊骇的一幕。
那本该凉透的巨兽尸体,竟挣扎了几下,缓慢的站了起来,断掉的肢体犹如受到牵引往断面而去,活死人肉白骨般续接上。
原本碎裂成几块的巨兽眨眼恢复如初,气势比起之前不减多少,甚至隐隐威压更甚。
这一幕纵使见多识广的束星河也感到背脊发凉。
他咬牙,迅速做出决断,既然断掉的四肢可以恢复,那若是头被砍掉了呢?
束星河凝视着死而复生的怪物,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无计可施,只能再赌一把,说道:“砍头!”
陈碎瞬间懂了束星河的想法,于是两人再次联手向其攻去。
巨兽吃了一个败仗,面上依旧僵硬,站在那里的姿势却是压抑着滔天怒火的模样,准备择人而噬
待两人攻至身前,它向后一跃,双脚踩踏在身后的墙壁之上,从墙壁上借力关节屈膝重重一蹬,对两人的攻击视而不见,庞大的身躯如一道流光向着陈碎冲去。
以一种玉石俱焚的架势,将陈碎撞的往后飞了出去,后背狠狠撞击在墙壁上,几欲呕血。
陈碎以剑撑地,屈膝半跪在地上,咽下喉头翻涌的腥意,恨恨说道:“你大爷的,我好久没这么狼狈过了,上一个这么揍我的坟头树都成叁天大树了。”
没了陈碎相助,束星河根本无法近身半步,只能不断周旋。
陈碎使出他的看家本领,伸手往腰间方寸物上一抹,一张明黄的符纸平躺在他左手,隔着符纸,他狠狠捏紧手中长剑的剑刃,右手缓缓将剑从几乎握成拳的左手之中抽出。
任凭利剑将他的手掌割的鲜血淋漓。
已被割裂的符纸浸满鲜血,一寸寸擦拭过剑刃,原本冰雪透彻的剑满是鲜血。
陈碎眼睛紧闭,整个人进入一种浑然忘我的状态,神色虔诚肃穆,口中念念有词,“敬启前人,吾心敬畏,承恩甚久,念兹在兹,今奉愿力,予以回敬,请汝之力,加诸吾身!”
陈碎被一层金光笼罩,等剑身都染上鲜血之后,他蓦的举起那把染血的佩剑,一剑指苍穹,他的身后开始浮现出一尊巨大的金色法相,整个洞穴都无法容纳这尊法相,虚无的身躯肩部往上的部分穿透洞穴顶层,到了地面。
这尊法相身穿甲胄,手握巨剑,盔缨飘摇。它的神色端庄肃穆,眉目低垂凝视着脚下的陈碎,握住剑柄,剑尖朝下,高高举起,缓缓下压,不断靠近陈碎竖直而指的剑尖。
法相手中之剑的剑尖与陈碎的剑尖相衔,陈碎脚下灰尘骤然飘荡而起,盛火再十米之外仍旧被那股气势推的后退几步。
两剑相触,法相巨人手中巨剑开始从剑柄一寸寸皲裂,不断有碎片脱落,从高空坠往地面,只是不等落地便烟消云散。与此同时,陈碎手中剑的剑光骤然暴涨,洞穴之中气息紊乱,一缕缕锋利如刀的气流在石壁之上刮出刀痕,碎石之声不绝于耳。
待金色巨剑消散殆尽时,法相也随之不复踪影,唯有陈碎手中之剑,剑光在洞穴之中,宛如毁天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