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陆家。
陆渊面色铁青，坐在书房里坐了小半个上午。下人们知道他心情不好，因此说话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会惹怒他。
“回老太爷的话，属下已经查出来了，除了姨太夫人身边的陈嬷嬷，当年侍候姨太夫人的那一批奴才们，在二老爷去世后，皆以各种理由调离了。”
黑岩说到这的时候，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才继续禀报。
“有人被调去厨房，有人被调去后院，有人被调去了铺子里，还有人调去了农庄。在二老爷去世后三个月内，统共有五个侍女离开了。”
陆渊右手搭在桌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扣着，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然后呢？你可有去盘问那些人，看看她们当年都知道些什么？”这些侍女的调离有些蹊跷，陆渊这个时候怎么会不明白，当年之事绝不是意外。
黑岩答道：“老太爷，这事我去查了，但是结果有些不理想。因为那五个侍女中，有人突发疾病身亡，有人失足落水溺亡，剩下几人卖身期满后自行离去，不知所踪了。”
陆渊反问：“你的意思是说，这几个人是彻底联系不上了，我们无法从她们口中得到有用的线索？”
黑岩点了点头，“没错，我特意花了几天时间四处调查。我想看一下，她们为什么在那么巧合的时间段里被集体调走，却发现她们的离开全是被先太夫人的意思。”
“我娘？”陆渊听到这，有些不理解了。
她娘常年礼佛，是个极其心善的人，除了逼迫他娶江氏为妻后，几乎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可以这么说，打他和江氏成亲后，他娘亲便不再操心陆家的事，直接当上了甩手掌柜。
为什么他娘当年要支走静云身边的侍女呢，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惜，他娘已经离世多年，不能告诉他答案。
“老太爷，属下还发现了一件事情。”黑岩又道。
“什么事情？”陆渊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这个时候已经可以肯定，当年静云遇刺，小儿子被杀，绝对不是单纯的流匪所为。
黑岩回道：“姨太夫人在二老爷满月探亲之日出行时，身边随行的一共有二十多人。虽然流匪大开杀戮，但包括姨太夫人和陈嬷嬷在内，还有七个身受重伤的幸存者。不过意外的是，这七个伤者很快便因为伤势过重，接连离世了。”
“还有，从姨太夫人来到我们陆府的第一天起，到她被送往水月庵养病，这加起来不到五年时间。然而，她院中奴才的调动却十分频繁。据不完全统计，至少有三十二人被以各种理由调来又调走了。”
“而且，这些人或死亡，或离开，就算属下费心去调查，却查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换句话说，除了一个陈嬷嬷，姨太夫人在府里用过的下人，通通联系不上了。”
黑岩的话让陆渊再次沉默了，他只觉得后背发寒。
他的院子很大，加起来大概有十五六个下人。这些人他用了至少十年，除了一个花匠要回家带孙子，还有一个护卫要回老家，才从别处调了两个人过来，其他人事基本没有过调动。
然而，五年时间不到，元静云院子里却至少有三十二人被调来又调去。这些奴才到底是何人调来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后边又被调走呢？这未解之谜，谁来告诉他呀？
而陈嬷嬷一直对元静云忠心耿耿，几乎不离其左右。她以照顾元静云为己任，无暇顾其他事。她应该也不知道有什么异常吧，要不然早就提出来了。
想了想，陆渊还是准备去江氏那儿问问，她是陆家的当家主母，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再或者，这本来就是她的大手笔也不一定。
陆渊心情沉重地去到江氏院子里，刚到门口，便听到里屋里传来了贴身侍候江氏的唐嬷嬷的说话声。
有仆人准备向江氏通报陆渊来了，但陆渊两个眼刀子飞过去，那人立刻吓得噤声了。
“太夫人，老太爷怎么就这么心狠呢？若说清姿小姐是女的，他不在乎，倒也说得过去。但二少爷可是他的孙子呀，他怎么能说关就关呢？啧啧，二少爷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个情况呢？”
江氏的声音哽咽，听起来似乎哭过一样，“别跟我提那两个逆孙了，要不是因为她们，老太爷也不可能会迁怒于我。尤其是境培，无端端扯出元静云那个贱人出来做什么？”
“境培就是太冲动了，明知道他祖父疼惜那个贱人，宝贝得不得了，他还要当众指责他祖父宠妾灭妻，并说那贱人是疯子。这一下，可把我害惨了，没准老太爷现在还以为是我教唆的呢。”
唐嬷嬷宽慰道：“太夫人，你别难过了。二少爷他也是心疼你，才会口不择言。没事的，元静云就是一疯婆子，不足为惧。你有老爷和两个少爷，你才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呢。奴婢看元静云疯疯癫癫，恐怕命不久矣，等她一命归西，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话说回来，那水月庵虽然戒备森严，但也不是没有漏洞。照奴婢的意思，还不如找机会给她下一剂猛药，让她死了得了，省得留在世上祸害老太爷呢。”
江氏听到这，立刻阻止道：“嬷嬷，不可呀，反正元静云现在情况不好，随时都有没命的可能。就算我们不出手，也不打紧。但万一我们动手被老太爷发现了，那就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嗯嗯，太夫人你说得很对，我们没必要莽撞。兴许我们不动手，她也活不过几个月呢。奴婢可打听清楚了，她现在夜不能寐，时常为梦魇折磨。而且，据说她还得了个吃不下饭的病，每天只吃那么几口。”唐嬷嬷说到这的时候，忍不住笑出了声。
躲在门口偷听的陆渊再也忍不住了，他直接冲进屋，一个巴掌过去，唐嬷嬷便重重摔倒在地。
“夫……夫君，你怎么在这里？”见陆渊凭空出现，江氏心里咯噔一下。
陆渊冷冷一笑，“我要不在这里，又如何听得到这么精彩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