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定松等人吃完饭后,沈知礼依然跪在院中的树下。郭氏看到自己的孙子这般可怜,忍不住为他求情,“定松,知礼还是个孩子啊,你不能对他这么严格。”
“孩子?他现在这年纪都可以成婚生子当爹了,还是孩子?娘,你不能再溺爱他了。就是因为有你护着,所以他才会变得无法无天。总而言之,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怎么做人。”沈定松不留情面地说。
他好不容易才考上举人,并当了个小官,日子不说多滋润,但也算过得去。若是因为沈知礼的无知而影响了自己的前程,那以后该怎么办呀?
他可是个堂堂的读书人,只能吃官家饭。若是不能走仕途,简直就是要他的命,和去死没什么差别。
香莲沉默不语地坐在一旁,怨恨地看着沈知礼,他怎么就这么自私,不为他人考虑呢?沈定松可是要继续当官的,而沈铭远接下来还要考秀才。若是因为沈知礼舞弊之事,而影响了沈定松和沈铭远的前程,她就算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一时之间,屋中几人皆无话可说,就这么默默地坐着,各自发起了呆,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咚咚咚,咚咚咚”突然,一阵急促而响亮的敲门声,把众人的思绪拉回来。
“定松,怎么会有人敲门呢?这大晚上的,会是谁来我们家呢?”郭氏先前听到沈定松说沈知礼舞弊的严重性,已然是草木皆兵。听到这响亮的敲门声,更是吓得心惊肉跳。
“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沈定松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现在十分担心。他害怕事情真的会如同他所想象的那样,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刘婆子,你还杵在那里干嘛,还不快去开门?难道要我请吗?”沈定松见刘婆子还呆呆地坐在外边,厉声吼道。
刘婆子撇了撇嘴,没敢吱声,她不过就是个仆人而已。既然刚刚沈定松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那她自然不敢擅自做主开门呀。谁知道外头来的是不是官差呀?
忐忑不安的刘婆子,来到院门前,先是深呼一口气,然后才把门栓拉开。
“老太爷,二老爷,三老爷,你们怎么来的?”见门外是沈老头、沈定柏和沈秋生父子三人,刘婆子低声惊呼起来。
而沈定松知道来人不是官差后,马上松了一口气,慌忙迎了出去。“爹,都这么晚了,你们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
“你以为我想来吗?哼,看看你教的好儿子,都干了什么事?”沈老头一边往里头走,一边没好气地说。
进入院中,众人一眼便看见了在树下跪着的沈知礼。
沈老头见状,以为沈知礼的确做了舞弊之事,不做多问便愤怒上前,想一脚踹过去,幸好被身边的沈定柏和沈秋生给拉出来。
“爹,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别直接动手。”沈秋生安抚道。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事情都摆在面前了,还不够明显吗?沈知礼,看来你是翅膀硬了,不听使唤了,才干得出这般违反律令的事。”因为愤怒,所以沈老头的声音听起来和往日不一般,十分尖锐。
“平时叫你读书,你不当一回事,现在居然耍起了旁门左道,你是想害死我们全家吗?你还要脸吗?”
沈知礼高昂着头,不卑不亢地说,“爷,你怎么跟我爹一样,不分青红皂白便指责我的不是?难道在你眼里,我真的就是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吗?”
本来沈定松就十分愤怒,听到沈知礼这般振振有词,马上变得更加生气了。他四下张望,然后拿起地上的扫帚,不管不顾地在沈知礼身上招呼着。
而沈知礼居然也不躲闪,依然保持着笔直的跪姿,任由扫帚打在自己的头上,身上和手上。
沈小荷这个时候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这个词可以说是为沈知礼量身定做,再合适不过了。
以往他好吃懒做,是个不折不扣的米虫。读书不会,干活不会,吃喝玩乐确是样样精通。然而现在,沈知礼的眼神清澈而坚定,看起来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沈小荷也不知道沈知礼到底有没有作弊或请人代考,看沈定松越打越起劲,似乎真要打死沈知礼,立刻上前制止。
“大伯,你也别冲动,我看知礼哥貌似有话要说,你还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好好解释吧。万一你们误会了他,那可就不好了。”
说实话,沈小荷根本就不想操心沈定松家的破事。但即便分家了,却仍然改变不了是一家人的事实。万一沈定松这房闹出点什么,绝对也会影响自己家的名声,所以她不能不管。
“误会?什么误会?谁误会他了?小荷,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难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会不知道吗?你觉得就凭他那水平,能考得上童生吗?”
这倒不是沈定松看不起自己的儿子,而是沈知礼实在是太烂了。他能考上童生,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知礼哥,那你说说,你这次能通过童试,是不是凭靠自己的真本事?兹事体大,你最好如实回答。”沈小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缓。
“果真如我所想的一样,你们就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既然你们觉得我靠的是旁门左道,那我也无话可说,你们爱信就信,不信拉倒。”沈知礼淡淡地说道。
“我们也想信你呀,但事实摆在眼前,你让我们怎么信?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今天是放榜第一天,你要是坦白,一切还来得及。”沈定松把扫帚狠狠一摔,说道。
想不到他生了两个儿子,却是一个不如一个。沈知文连续三年落榜,和秀才无缘已经够丢脸了。而沈知礼胆子更是不小,居然耍起了这种把戏,这是要把整个沈家往火坑里推呀!
“爹,我理解不了你说的坦白是什么意思。我什么都没做,向你坦白什么呢?难道在你眼中,我注定一辈子都没出息吗?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我一回呢?”
沈知礼感觉自己的膝盖已经麻痹得快要没知觉了,然而身体上的疼痛却比不上心里的失望和难过。
果真,在全家上下每一个人的心中,自己只是个渣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