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头现在是真的理会到了,什么叫做“不容易”,他也想不明白,怎么一下就多了这么多事儿?
老二家的受了重伤,老三家的两个孩子闹着要读书,这不久以后还要给他们起房子。
难呦,难呦。
同样有点焦虑的还有沈秋生,他发现周氏和四个孩子现在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怎么一个两个都开始放飞自我,拉不回来了呢?
自己先前特意交待了他们,现在家里情况不好,别闹事,别闹事。可他们一个两个却仿佛没听见一样,反而不停地闹腾。
现在娘不高兴了,大哥生气了,连带着爹也被外头人说了。唉,这日子真是闹心呀。
似乎是要故意和沈秋生作对一样,周氏突然又问话:“爹,你什么时候带小龙小虎去书院报名?给我个时间,我好快点把他们的新衣裳赶制出来。”
郭氏正吃着又干又硬的玉米面馍馍,听到这话后,险些被噎死。她咳嗽了几下,而后说道:“周氏,你是耳朵聋了吗?刚刚我不是说了嘛,家里现在没钱,没钱,没钱呀。”
周氏淡淡一笑,说道:“娘,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二哥现在这情况,我就算做不到雪中送炭,也是不会雪上加霜的。你放心,我不要你们的钱,我那嫁妆不是还放在你那头吗?你把我的嫁妆都拿出来吧,我去变卖了,好给小龙小虎交学费。”
嫁妆?这两个字从周氏冒出来的时候,沈老头的耳朵开始嗡嗡作响。当时他就不是很支持郭氏把周氏的嫁妆拿去变卖,贴补了定松。偏生郭氏说这周氏是个软骨头,完全不用怕。现在好了,人家终于闹了,这下该怎么收场呀?
“三儿,你是聋了还是哑了?你还不快点给我吱个声。”郭氏知道自己说不过周氏,立刻看向沈秋生。
沈秋生对着她那凶神恶煞的眼神,心中一惧,他是想劝劝周氏。可一撞上周氏那同样不善的目光,他立刻犯怂了。
“哎呦喂,我的肚子有点痛。不行,我先去趟茅房。”
沈小荷见状,倒是忍俊不禁。这一回,包子爹虽然没有为娘说句公道话,可到底也没听郭氏的话。不错,有进步,孺子可教也。
“娘,你就把我的嫁妆拿出来吧,那可是我娘她们给我的东西。”周氏又道。
郭氏立刻回怼:“什么嫁妆不嫁妆,我都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娘,看来你是打算耍赖不认账吗?行,小龙,去喊……”
“别喊里正了。”沈老头慌忙抢着答话。“三儿媳妇,这事是我们不地道,我们不该卖了你的嫁妆贴补了家用。这样吧,这嫁妆折合成银子,大概十两左右。等以后定松他们手头宽了,会再补回给你们的。”
“爷,你是糊涂了吧,这钱为什么要算在我家头上?”沈知礼一听自己家莫名欠了十两银子,立刻吼道。
其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知礼其实有点后悔。因为他是读书人,不能说这种话。可看到沈定松和李氏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禁定下心神。
“这嫁妆又没落在我爹娘手上,为什么要我们补回去呢?总不能因为我爹是读书人,就欺负他吧。这一大家子人,一起吃吃喝喝,就算是用了,那也该分摊到每个人头上呀。”
真棒!沈定松和李氏听到小儿子的话后,松了一口气。没错,那钱虽然是花在他们身上,可既然没分家,那自然该全家一起分摊呀。全家十八口人,他们家加上娟儿不过才六口人,算起来,他们最多也就还三两多一点呀。
周氏见大房那两公婆不吭声,反而由沈知礼这个毛头小子代为传话,不禁说道:“知礼,你还小,不懂事。这钱花在你爹身上,自然该由你爹补回来。没错,我们家里是十八口人,可你看每顿饭下来,我们吃着玉米面馍馍,你们却有三个人吃着上好的白面馒头。你说,这家里的钱都贴到哪儿去了?”
沈知礼被问住了,瞬间就哑了。他恨恨地看了周氏一眼,不再做声。
周氏也想不到,自己吃了一辈子苦,受了一辈子气,却要被人欺压。而现在自己不过据理力争,整间屋子里竟无人敢和她说理。
她越想越激动,越想越自信,忍不住再道:“爹,娘,今儿我还有一个事要和你们商量。”
还有一个事?沈老头子脸色发青,这三儿媳妇怎么这么多事呢?这事儿接二连三的,来了一件又一件,现在又要再来一件。她到底想干嘛?
“是这样的,我仔细琢磨了一下,家里十八口人,爹娘年纪大了,娟儿有了身子,这二哥也受了伤,不能干重活。往后我们家的活儿是不是该重新安排一下,总不能一直指望着我和几个孩子吧。”
“我有两个方案,看看你们喜欢哪个。第一,我们三房以后轮流做事,一人一天。等轮到我们三房这天时,你们所有人什么都不用干。不用洗衣做饭,也不用打猪草,直接等饭吃就行了。当然,等轮到你们干活那天时,我们也什么都不用干。”
“第二,家里的活全部分摊下去,从明天开始,挑水做饭洗衣择菜打猪草,还有洗碗扫地等家务活全部分摊到个人。这样明确地分工合作,以后只要我们每个人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行了。当然,如果有人想帮其他人干活,那也可以,反正你高兴你随意。”
沈小荷听完周氏的话后,佩服得那是五体投地。白天她和沈小兰在周氏耳边随口提了提这事后,周氏便立刻同意了。
想不到不过才短短几日,包子娘亲突然大变样,从胆小懦弱的小可怜变得这么自信这么给力。
郭氏一听,当即表示反对,“周氏,你这又是想搞哪一出?竟然异想天开,想要分配家务活?做梦吧你!”
李氏这一回算是明白了,看来周爱花这个贱人今天费尽心思兜了一大圈,全是冲着自己这一房来了。行哪,长能耐了,冲她今天这态度,以后自己发达了,绝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周氏继续说道:“大家都是爹娘生,爹娘养的,谁也不是天生的奴才命。我心疼自己孩子,也心疼自己,这饭大家一起吃,活自然也该大家一起干。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朱氏听后,不假思索地说:“三弟妹,你既然把话都说得这么直白了,那我也不好意思装糊涂了。行,我在这儿跟你认个错,以前是我好吃懒做,占了你不少便宜。你刚刚说的事我同意了,以后我绝不会再偷懒了。不过现在定柏受伤,若是我忙不过来,你们可要多多帮忙。”
沈老头子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三儿媳妇,你方才说的第一点,这三房人轮流做饭,一人一天,意思就是三天一个轮回。那等到其他人干活做事那两天,你在家干嘛?你该不会干坐在院子里看着吧?”
周氏却是爽朗一笑,答道:“爹,你这问题问得好。我若是得空了,自然该去找点活计干呀。不管是砍柴捡山货,还是绣花纳鞋底,都可以试试。我可是有四个孩子呢,这一个两个年纪大了,我总得攒点钱给他们吧。我已经和孩他爹说了,从明儿开始,他上山砍柴挣的钱也得全部存着。”
郭氏老嘴一抽,这该死的周氏,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搞事情。不干家务不说,还得寸进尺,要把三儿以后挣的钱也给私吞了。周氏的良心是天大的坏,天大的黑呀。
沈老头子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三儿媳妇今天这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怎么尽说这些胡话呢?
沈小龙四人却是高兴不已,娘早就应该这样强势才对,不然奶和大伯他们还真的以为娘是个软柿子和软面团,随便捏来捏去。
当然,全家上下最不高兴的要数沈家的长子沈定松了,他眼看着这短短的一个晚上,周氏却像个不知死活的蚂蚱一样,蹦跶来蹦跶去,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他是真的怒了。
“周氏,你可知你现在在说什么?现在家里是爹娘做主,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妇道人家在这里品头论足?你看看你,区区一个农妇,有什么脸面在我们面前大放厥词?你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放屁。”
周氏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沈定松,嘲讽道:“大哥,如果我和我的孩子们也像你的妻儿一样,每天坐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干,我保证我什么都不会说。别说屁都不会放一个,我就是大气也不会多喘一下。”
沈定松坚持道:“总之,你说的这些废话,通通不做数。你作为我们老沈家的媳妇,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
周氏轻笑一声,而后扫视了屋内一圈,最后说道:“大哥,你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是执意要把我们一家子当奴才使唤吗?既然这样,那干脆把我们分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