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用拇指抹去吴峫的眼泪，人还没有醒，但是眼泪止不住地流，不知道梦到什么了。
半夜的时候，吴峫的身体突然颤抖起来，叫着他的名字止不住地哭，眼泪落在他的身上，隔着睡衣一路烫到了心中。
他想起身找一块儿毛巾，吴峫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闷油瓶轻叹一声，抱着人起来找毛巾。
吴峫的眼泪止住了，他伏在自己的肩膀上，不动了。
“吴峫？”闷油瓶把人放下来，吴峫双目紧闭，人还没醒。
闷油瓶把毛巾泡在温水里，又过去找了一支体温计，把人安顿在床上，体温计夹好，用自己的胳膊帮助吴峫固定。
又用温热的毛巾替他擦拭泪痕。
可怜巴巴的。
闷油瓶在他的脸上戳了一下，软软的，没有白日里神采飞扬的表情，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梦到吴三醒了吗？
闷油瓶思考了一下，上一世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吴峫是不是也会这般在梦中卸下一切防备哭出来，又在白天戴上坚强的面具。
更可怜了。
闷油瓶无奈于自己的想法，他知道吴峫或许没有那么脆弱，可是这种样子的吴峫真的很难让他不多想。
时间到了，体温正常。
闷油瓶收好体温计，在他的头发上笨拙地摸了摸，吴峫蹭了蹭他的手，没有哭。
他再次将毛巾放进温水里，确认不会冰到吴峫之后，在他的脖颈处和四肢擦了擦，防止他觉得不舒服。
吴峫没有抗拒，他上床再次把人拥在怀里，看着这人沉静的睡颜，最后在吴峫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我在。”
……
或许那句话起了效果，后半夜的吴峫明显从噩梦里缓了回来，从乖乖埋在他的怀里变成了张牙舞爪的状态。
闷油瓶第三次将他的腿从自己身上拿下去，不得已控制住他的四肢，给人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这才闭上眼睛睡了。
……
“什么心情？”关根懒洋洋地靠着，被他倚着的地方是看不清颜色的墙壁，光线昏暗极了，吴峫只能凭借他手上点燃的烟上微弱火光看清这个人在笑。
他的感情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情中缓和过来，关根递过来一根烟，他接过来，不抽，只是在指间看着燃烧。
“什么心情？”关根又问了一遍。
“你们……”吴峫吐出一口浊气，“你们能当那么多年兄弟，挺让人吃惊的。”
“不是‘你们’，是‘我们’。”关根抖了抖指间的火光，烟灰在这微弱的光芒中散下去，“怎么，迫不及待和我划清界限了？”
他微微贴近吴峫，侧过脸去看他，蛇一般的笑：“还是，觉得自己承受不起这么重的一份感情？”
他可是太懂自己了。
吴峫对待万事万物都不会有自己能不能配得上的感觉，唯独对待感情，他会把自己的一切都稀松平常般给出去，而后对着别人送来的感情质疑自己。
“我听说，人的左脸更能表达一个人的真实情感。”他侧头看着贴过来的关根，“你也在怕，怕我骗你。”
所以哪怕是他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关根还是谨慎地贴近他以便于观察他的真实情感。
关根诧异地扬眉，又十分自然的和他拉开距离，重新倚在了那面墙上：“都是人类，哪里能没有弱点呢？”
是啊，人类哪里能没有弱点呢？
强大如闷油瓶……
吴峫的心脏抽痛了一下，他只是体验一下便如此忘不掉，那么亲身经历过一遍的关根又会有多么痛苦。
“你还是想把我们分开。”关根掐灭了手中的烟，没办法，现在看到这东西他就能想到黑瞎子的残忍手段，幸好当初承受的吴峫，否则他这辈子都会对烟产生心理阴影。
“尤其是在对待感情上。”关根淡淡地说，“我当时满心脏话，可没空去哭。”
关根没哭，哭了的就只能是当时操控身体的自己。
他当时……
感受到了当时的气氛，还是潜意识里早已经明白了那是什么时候，小哥做了什么？
“你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只是为了让我明白，我们是一体的？”吴峫问。
“不然呢？”关根说，“感情之事最忌讳有误会不解释，你心里接受我们是一个人，却始终对他们的感情存有嫌隙——你觉得那是他们对我的。”
吴峫沉默，不得不承认，这个事件的关根抓人心理实在是太精准了，连他自己我内心都还没有想明白，这个人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一切并设计了让他接受的方法。
“你行动力一直都这么强的吗？”吴峫不由得问道，问题脱口而出之后，他又转成了苦笑，“你太……”
“变态了？”关根有些好笑，“没想到有一天我会从自己这里得到这种评价，挺新奇的。”
吴峫歪了歪脑袋，回想起这个人做的一切，再次询问：“当时在青铜树附近，他们几个的商谈以及之后的计划你都是知情的，对吗？”
关根手一翻，手中重新出现一根点燃的烟：“不错。”
他们几个人的心有不甘，老痒必死的结局……
他全都有所预料。
“觉得我残忍吗？”关根突然问。
吴峫迟疑片刻，摇头：“你应该也不想做这个决定。”
“但始终是我沉默着，看老痒去送死的不对吗？”关根收了笑，在火光的照耀下，吴邪这才发现他瘦的有些过分，连脸颊都要凹陷下去。
吴峫这次很痛快地摇头：“我相信我自己。”
他知道自己不会平白无故看着自己的朋友替自己送死，如果他做了，那一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
说来残忍，可是，换一个世界，大家还是在一起的。
他自己本身没有经历过那一场抉择，对关根的心理可能把握不太全面，但是吴峫相信他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一定再三确认了这是对所有人最好的结局。
关根诧异看他一眼，露出了一个不带任何含义的笑。
真是，天真无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