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文县,驿站馆内。
一位头插木簪的年轻道士愁眉苦脸,守着昏迷不醒的青衣少女,唉声叹气。
“贫道这是遭了什么孽,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小祖宗。姑娘,你快醒来,这么大的因果,贫道身单力薄,扛不住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行行好,放过贫道......”
年轻道士碎碎念,欲哭无泪,越想越后悔。
三日前,他路过桂花巷,看到贼人行凶,就借许大人威名吓退贼子。
走近一看,被一剑横扫,砸在墙上的青衣少女缓缓落在地上。
得见少女真容,年轻道士忍不住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无量天尊,别人躲因果都来不及,他怎么就主动碰上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放任不管吧,迟早被人提剑砍,施法救治吧,因果再起,福祸难料。
正当年轻道士陷入两难之间时,身受重伤的少女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住他的脚,断断续续吐出“驿站馆”三个字后,才彻底昏死过去。
束手无策的年轻道士听到后,大喜过望,马不停蹄地将少女抱到驿站馆。
结果,驿站馆内除了驿长和两名驿卒再无旁人。
无奈之下,年轻道士只能与驿长商量暂住,嘴皮子差点磨破,才以几两碎银入住。
据驿长所说,驿站馆内最近几年只有王先生与一名锦衣少年入住,前几日,王先生又带了一位少年和小姑娘住进来。
年轻道士推算一番后,只能在驿站馆等着王叔宁回来,把青衣少女交给他。
说来奇怪,自从姜恩死后,姜沫变得沉默寡言,也只有朱锦堂能照顾她,这三天,一大二小都没回来,姜沫竟然跑到年轻道士那边与他一同吃喝。
年轻道士见到姜沫就是一副苦瓜脸,直呼我命休矣。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除了在青衣少女身旁碎碎念,就是与姜沫大眼瞪小眼。
短短三日,年轻道士提心吊胆,度日如年。
终于,驿站馆闯进一人。
“猪头,快出来大战三百回合!”
杨涧意气风发,进行邀战。
黎尤教他练拳后,直接把他丢去与凶兽搏杀,美其名曰,在生死之间悟拳。
一头白猿,仿佛一座小山,力大无穷,至少有人境二重的实力,不停追赶杨涧,期间还能召唤森林中的凶禽猛兽对他进行围杀。
杨涧这才明白,为什么黎尤不教他腿法。
跑不掉,那就死!
一股又一股的小型兽潮袭击,杨涧根本无法应对,一旦陷入其中,被牵制住,白猿下场,杨涧只能被击杀。
生死大关最易突破极限。
杨涧几番险死还生,那滴血珠几乎停止运转,又有新气诞生,注入其中,连那些星光都被吸收不少。
几次突破极限,杨涧第二次找到体内枷锁,并成功打破。
这时,他才真正明白,杨老头让他嗑的药有多么离谱,体内的星光密密麻麻,两次吸收,依然数不胜数。
达到人境二重,杨涧本以为能反杀白猿,然而,事实总比梦想残酷,他连兽群都无法突破,只能再次狼狈而逃。
不过,他也有新的发现,他的右脚变得比左脚更强,数次跳跃,以右脚发力,都会更高更远。
几经折磨后,在第三日,杨涧潜入河道,避开兽群,等到白猿经过,猛然暴起,杀了白猿一个措手不及。
数个回合交锋,杨涧左手握拳,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打出一记勾拳。白猿下颚血肉模糊,哀嚎不已,趁其病,要其命,杨涧右脚发力,一跃而起,以刺拳击中白猿脑袋,实现反杀。
杀死白猿后,杨涧立即站静桩恢复。
看到这一幕,黎尤彻底放心,胜不骄败不馁,只要保持这份心性,杨涧出去闯荡,也不至于轻易送死。
再次恢复巅峰的杨涧,将不少的星光融入血珠后,又一次打破枷锁。
一日一重,三日三重!
杨涧从一个有点力气的普通人成为人境三重武夫!
这也是他敢挑战朱锦堂的底气所在,朱锦堂重塑经脉后再修行,破境速度不可能有他快。
他要把朱锦堂揍成真正的猪头。
可惜,王叔宁与朱锦堂至今还没有从东洞洞天回来,只有一脸怨气的年轻道士下楼迎接他。
杨涧吓了一跳,道士看他的小眼神如同幽闺怨妇,让他瘆得慌。
琢磨一会儿,杨涧确信,他与道士素未谋面。
年轻道士走到杨涧面前,哀怨道:“你让我等得好苦。”
“嗯?”
杨涧往左斜跨一步,侧身躲开年轻道士,往后一看,门外无人,他一脸疑惑,“道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行走江湖四大忌,和尚、道士、女人、小孩。
道士看着倒是年轻,但是,谁知道会不会是什么千年老妖怪,黎尤、王叔宁不在,杨涧可不想莫名其妙地惹上他。
道士眼前一亮,少年斜跨一步,分明是站桩动作,其中韵味绵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隐隐踩在生门之位。
“不得了不得了,这是哪家的俊生?”
年轻道士准备掐指一算,冥冥之中,好似有一道模糊身影站在远方回首遥望此地。
道士手掐道诀,神情严峻,念念有词:“至圣先师,速速救我!”
道家子弟,求儒家祖师,好一个不孝子孙。
杨涧见年轻道士神神叨叨,准备悄悄溜回房间。
他一动,道士大急,一把抓住他的手,“好人莫走!”
不由分说,道士直接拽着杨涧上楼,时不时回头,好像随时准备把杨涧丢出去......挡灾。
驿站馆二楼的第三间房,道士推开房门,把杨涧拉进来后,伸出头,打量外面,没有发现异常,就偷偷摸摸把门关上。
杨涧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姜沫。
乖巧、可爱,惹人怜惜。
一如既往。
杨涧却是敬而远之,在这副天真烂漫的外表下,不知隐藏了一颗怎样的心。
他没有问姜沫,也不打算说穿,终究是个苦命的孩子。
如果姜沫能忘记过去,迎接新的生活,自然再好不过。
床上躺着一名青衣少女,气若游丝,断断续续。
杨涧走过去,看了一眼,认出是在锁龙井偶遇的那位姑娘,“道长,这位姑娘怎么了?”
年轻道士哀叹一声,“她差点被人杀害,幸好小道路过,大吼一声,吓退贼子。在她昏迷之际,让小道送她来驿站馆,结果等了三天,才等到你。”
杨涧瞥了眼年轻道士,少女的身手他见过,甚至,他真正想习武就是在看了少女的身手,能袭杀她的杀手,会被道士吼一声就吓退?
道士理直气壮,“小兄弟别不信,说时迟那时快,杀手一剑横扫,差点把这位姑娘拦腰而斩,若不是小道开口,分了贼人的心,这位姑娘哪里来得及抵挡。”
杨涧笑了笑,望着少女说道:“道长,我叫杨涧,王先生对这位姑娘说过,有事可以到驿站馆寻他。”
王先生?
王叔宁!
年轻道士长舒一口气,总算把这个烫手山芋甩掉了。
“至圣先生腰板儿硬啊,哪怕什么因果,王叔宁作为儒家子弟,他能不管?哪里是我这小胳膊小腿可以比的。”
想到这里,年轻道士一脸幽怨,爹不疼娘不爱,苦也,命也。
“杨涧,你也不用称呼我为道长,小道本领,小啊,道法不长。小道姓齐名养生,你直呼我名即可。”
“好的,齐道长。”
杨涧坐在床边,将少女衣袖向上挽,然后以手指按住少女手腕处的寸口,为其把脉。
杨老头会医理,杨涧从小接触,有意无意的也学了点本事,一般的疑难杂症,还真难不了他。
少女脉象虚弱,五脏六腑被震伤,至于昏迷?
他将少女的头抬起来,摸了一下后脑勺,应该是脑内淤血积压所致。
“齐道长,这位姑娘伤势严重,脑部有淤血,五脏六腑受创。不过,有一股力量在修复受损的器官,倒也不用担忧,而脑部的淤血,我可以用银针刺激穴道,活血化淤。”
齐养生小鸡啄米,能治就成。
杨涧继续道:“齐道长,我需要一些药材,劳烦你准备一下。”
啥?
齐养生瞪大双眼,“小道没钱!”
杨涧没好气道:“人是你救回来的。”
齐养生不停摇头,拒绝道:“小道只是把她送来驿站馆,已经花了几两银子,把家底掏光了,没钱没钱。”
杨涧哭笑不得。
“你没钱,难道我有钱?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哐!”
正当杨涧要继续开口,坐在椅子上的姜沫朝床边丢出一个锦囊,散落两锭银子。
齐养生哈哈大笑,把银子捡起来,塞到杨涧手里,慷慨道:“拿去,买药!”
不等杨涧回神,齐养生已经将他拉起,然后推到屋外。
听到杨涧下楼的脚步声,他微笑道:“杨涧啊杨涧,几两碎缘,这笔账可就算你头上了。”
回头一看,姜沫大大的眼睛盯着他。
这把齐养生吓了一跳,急忙跑出去,逃之夭夭。
惹不起,躲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