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神秘黑雾出现已经过去了四天。
许县令在第二日就将调查的结果公之于众,只不过,关于神秘人,他没有提过半句。
张宏与姜恩之妻柳莲私通,姜恩返乡后得知,继而谋划杀杀妻,陷害张宏,如今,已然伏法,以儆效尤。
至于张宏,依据大明律,犯“和奸”之罪,杖九十。
大明律在此事上,允许私刑,允许捉奸,不过只有丈夫才能在捉奸之时杀死通奸者,同时,宗族亦可对通奸者施以私刑。
行刑之际,杨涧也曾混入人群中到场观刑。
他并不是喜欢看热闹,只是想用自己的一双眼,替姜恩好好瞧瞧张宏的下场。
姜恩谈不上是个好丈夫,一个打铁匠汉,也不知道什么风花雪月,但是,他却做到了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远走他乡,只是为了赚点工钱养活妻女。
最后,痛下杀手,也是因为被触犯了逆鳞。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姜沫就是他的逆鳞,作为一位父亲,得知自己的女儿被人虐待,唯有举起屠刀,方可泄心头之恨。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难人。
姜恩只是想让妻女过上好日子,最后却是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三五年后,世间又有谁知道他是谁?
姜沫?
他或许更希望闺女彻底忘记他这个父亲,好好生活。
有意思的一点,张宏至始至终都嚷着他与柳莲是真心相爱,每杖一下,他的口中都在呢喃“莲儿”二字。
杨涧不知道他们算不算是真的相爱,一个有夫之妇,一个富家子弟,如果张宏真的爱柳莲,何不让柳莲和离,再娶她入门?
也许,他只是贪恋柳莲的身份带给他的刺激。
有点爱意,也不多。
不足以让他光明正大的迎娶已婚之妇回张家。
杖九十,皮肉之苦,张宏逃不过,但也绝无性命之忧,以张家的身份、地位,只要张宏还有一口气,早晚能让他恢复。
不过,秀文县已无他的立足之地,街坊邻里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他。
事件平息,秀文县的一些老人渐渐发现,世代居住的边陲小镇来了不少的外乡人。
这一日,天朗气清,微风中弥漫着桂花香气。
杨涧在驿站内百无聊赖,朱锦堂闲得发慌,二人一拍即合,就准备出去转转。
刚走出大门,就碰上迎面而来的王叔宁。
自从姜恩死后,姜沫就由王叔宁代为抚养。
姜沫对王叔宁、朱锦堂都很亲近,唯独不愿和杨涧说话。
当然,杨涧也不想与姜沫有过多的接触。
姜恩临死前,最后是望向姜沫,喊了一声闺女后,再没了声响。
从口型来看,杨涧大致推算为“你就这么恨我?”
原话连起来就是“闺女,你就这么恨我?”
细思极恐!
难道凶案还有姜沫的痕迹?
杨涧多次复盘,最关键的证据,还是姜沫的话,是她证实姜恩是杀她娘亲的凶手。
虽然童言无忌,不可当真,但是,姜恩的认罪,却是从那一刻开始。
一个四、五岁的丫头,娘亲虐待她,父亲又不在她的身边,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人性本善?
人性本恶?
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无时无刻都在痛苦,何谈善?
世间不以善待她,她自当以恶敬之。
姜恩兴许早就发现了姜沫对他的伪装,嘴笨的汉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开女儿的心结。
父爱如山啊。
杨涧不准备揭开这个秘密,姜沫有王叔宁教导,未来也差不到哪去,即使为恶,也与他无关,反正是由王先生兜底。
“你们要出去?”
王叔宁温和问道。
神秘人的事,许璋已经向朝廷禀报,后续事由,自然无需担忧,不过,他要求得到神秘人的信息后,一定要告知他。
“还死者真相,予活人安慰。”
作为父母官,管辖之地发生凶案,幕后黑手逍遥法外,许璋问心有愧。
他要亲自缉拿神秘人归案!
王叔宁通过秘法也将神秘人之事告知文庙,姜恩一介凡人,神秘人要他的血,必有蹊跷,不得不防。
朱锦堂嬉笑道:“先生,驿站太无聊了,咱准备出去晃晃。”
“静极思动,我与你们一起。”
祖龙道场开启在即,县内多了很多陌生人,鱼龙混杂,王叔宁不太放心他们两个出去。
少年郎,血气方刚,最易惹事生非。
朱锦堂乃天潢贵胄,他自无惧,旁人对付不了他,难免会迁怒于杨涧。
闻言,朱锦堂立马换上一副苦瓜脸,耸着肩,垂头丧气。
他跟着王叔宁来秀文县已经三年,他很清楚自己先生的性子。
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尔雅、平易近人,骨子里则是傲骨嶙嶙、说一不二。
许璋,朱锦堂怕归怕,只是怕挨揍。
王叔宁若是生气,眼中的失望会让朱锦堂仿佛有种心碎之感,愧疚不已。
偏偏朱锦堂总是让先生失望。
读书不用心,先生轻叹一声;写字不专注,先生默默摇头;做出来的文章狗屁不通,先生就怪自己愧为人师......
总之,朱锦堂是既喜欢又害怕王叔宁。
杨涧对此毫无异议,这几天,他正打算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请教王叔宁修行之法,再从朱锦堂那里忽悠点家传绝学、武功秘籍。
秀文县不大,千余户人家,东门的福临巷与西门的赤寒巷两极分化,福临巷是以质地极佳的青石板铺路,反观赤寒巷,一到下雨天,一脚踩下去就是泥浆四溅。
驿站馆位于福临巷与赤寒巷的中间,杨涧三人走出来后,看到一口水井,四根粗大的铁链垂挂在井口,年复一年,岁月在上面留下了诸多痕迹。
杨涧有些好奇,走到井口前,向下一看,清澈的井水就像是一面铜镜。不知是不是巧合,水面倒映出杨涧的脸,而他的头顶,正是一团光晕,光明璀璨。
一阵恍惚,杨涧抬头望去,原来是烈日当空。
朱锦堂一巴掌拍在杨涧的肩膀上,嘿嘿笑道:“杨涧,有没有被咱吓到。”
杨涧强忍住给他一个大逼兜的冲动,继续看着井口。
朱锦堂在一旁介绍道:“这是锁龙井,听当地百姓说,里面有一条被神明关押的巨龙,四条铁链束缚了神龙,让它永世不能脱困。”
“你还信这个?”
杨涧知道朱锦堂的好奇心,不信邪差不多就是他的座右铭。
朱锦堂瞥了眼站在不远处注视野草的王叔宁,悄声道:“我偷偷摸摸拉过铁链,拉出来好多尺,亲眼看到井水翻滚,还闻到一股腥臭味,就是这样,咦......我擦!”
井内一根粗大的铁链,仿佛没有了重量,向空中上升。
井水沸腾,不断翻滚,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从井底上涌。
震耳欲聋的牛鸣声不知从何而来,响彻云霄。
杨涧捂住双耳,退后几步,忍不住干呕起来。
朱锦堂也好不到哪里去,直接跌坐在地上。
一名青衣少女,疑惑地看向井底,眉头微皱,好像遇到了什么不理解的事。
异象发生,不远处的王叔宁已经出现在井口,轻轻跺地,铁链降落,恢复原样,井水渐渐平息,牛鸣之声也戛然而止。
王叔宁轻声道:“姑娘,当心铸成大错。”
杨涧看向井边的少女,瓜子脸上,点缀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长长的睫毛的睫毛随着清风微微地颤抖,白皙无瑕的肌肤透出淡淡的红润。
青衣少女的身材很匀称,仿佛是按照黄金比例生长,腰间悬挂着一把乌黑剑鞘,藏住满天剑气。
“好一个美人胚子。”
杨涧忍不住赞叹。
寒光闪烁。
青衣少女拔出剑鞘中的长剑,已经出现在杨涧身前,三尺之内,目光所见,长剑所至。
白衣儒士两指夹住剑尖,“姑娘剑下留情,杨涧并无恶意。”
少女歪着脑袋,握剑的一只手猛然用力,长剑被激发出数道剑气,朝着王叔宁上中下三路攻去。
王叔宁一手夹住长剑,另一只手朝着虚空拍打,凌厉剑气顿时消散于空中。
“剑气凌厉有余而凝练不足,不过以姑娘的年纪,能有此造诣,已经不俗。”
说完,王叔宁笑着松开双指,令长剑再得自由。
青衣少女蹬地,身轻如飞燕,飘然退后十数步,略作思量,她闭上眼睛。
“咦?”
王叔宁惊讶出声。
青衣少女闭着双眼,整个人却是已经出现在王叔宁左侧,一剑横扫,试图将其拦腰斩断。
王叔宁一指弹在剑身上,少女竟然又到他的上空,一剑落下,依旧是取其要害。
下一刻,少女又到王叔宁身后,一剑刺出,连人带剑,直接穿过王叔宁的身体。
这一幕,宛如晴天霹雳,杨涧忍不住向前一步。
王先生死了?
少女鬼魅的身法,杨涧闻所未闻,设身处地,他绝对无法躲过。
王叔宁的实力,杨涧相信很强,可是,他不知道到底有多强。
现在,杨涧亲眼看到王叔宁被一剑杀死,内心的怒火熊熊燃烧。
几日相处,王叔宁待他不薄。
“我要练武!”
这一刻,杨涧下定决心,一定要成为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