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似在恬淡无意间,
倏忽,数百年的时光在指尖流过。
而桑白和昊钦的关系却在这几百年间急转直下,桑白身量虽然未改,但心智却一天天的起了变化。
他忽然间就知晓了昊钦对苍鸾的心意,且对此事颇为在意,隐隐显现出了与年龄不符的占有欲。
他常常就腻在苍鸾怀里,说些不知何处学来的莫名其妙的话,几次三番的试探她对昊钦的心意。
甚或昊钦偶尔来坐坐的时候,他就会每每故意环绕在苍鸾身侧讨要宠爱,一面偷偷观察昊钦的脸色。
苍鸾有些头痛了,看来,不能再带桑白去凡世玩耍了,果然是大戏看多了,话本子也听多了,学了些污七糟八的东西。
凡世这些污糟俗气的东西,她自己特别爱看,也总把桑白当做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起带着看。
每每看得起劲,她还要吆喝几声或评价一番。
陋习,这都是陋习,真真把人家孩子给带坏了。
苍鸾揉着太阳穴。一时真不知,如何跟熵玦交代好了。
无论如何,终是人家生了个会治病的娃娃,巴巴的送来给她,结果她就可劲儿往歪处去带人家的娃娃。
苍鸾长叹一声,以后,还是收敛一点好了。
昊钦自苍鸾订亲后,忽然变得风轻云淡了起来,似是看淡了一切,开始淡云流水的在这天地间四处游走,过个几十年会偶尔来离天境一趟,随意谈笑一番他在凡世游历的见闻,活了几万岁了,也并不把桑白的敌意和挑衅放在眼里。
有一次,甚至从凡世带了一壶“神仙醉”,要给桑白开开荤,尝尝酒。
苍鸾性情随意,神经大条,只是稍稍阻拦了一下,就随他二人去了。
未想到,小桑白却因这“神仙醉”,足足醉了七日。
玉砚先生过来的时候,看着桑白醉红的小脸,在苍鸾耳边叨叨个不停,直教苍鸾耳朵起了厚厚的茧子,也并不敢言语。
毕竟是在帮熵玦带娃娃,并且很不负责,没有带好。
心里只暗暗将那祸头子昊钦骂了一万八千遍,并决意他下次再来,乱棍打出去。
好在,熵玦这次未跟着来,一心在昆仑境里准备家宴。
熵玦要请苍鸾带着桑白去昆仑境赴宴,美其名曰“家宴”。
玉砚先生本是来送请帖的,却正好撞见了桑白醉酒这种尴尬事情。
那祸头子昊钦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苍鸾一人,小心翼翼陪着笑脸,生怕玉砚回去向熵玦告状。
玉砚只是叹了叹气,桑白是他一手所教,他如何不知这小子心里那点龃龉和执念?
只是战神没有情根,心境阔大,装的是苍生天下,又岂是桑白于人间话本子上听来的情爱纠缠?
若非如此,又怎会昊钦神君几万年相伴也未能捂热那一颗石头心?
桑白醒来后,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能吃能睡,只是突然对苍鸾生出无限的眷恋,一直窝在苍鸾的怀里试探苍鸾对他的关怀。
苍鸾只道是桑白小孩子心性,又早早的离开娘亲,如今又生了病,讨要宠爱而已。
因此,也将他好生的哄在了怀里,甚是宠溺了几天,一是安抚下他,二是马上就要家宴了,怕他跟他娘亲告状,说自己怠慢了他。
未想到,家宴之时,桑白不声不响的,干出了件泼天的大事。
昆仑境地处西方,于昆仑山中,中间矗立天柱,帝俊居所上清宫就是依天柱而建,方便帝俊日夜看守。
昆仑四面环绕弱水,弱水力不能胜芥,终年覆着沼气,水中神力、灵力皆被化去,由开明兽陆吾看守,是昆仑关押罪神和存放一些上古不详之物的地方。
这弱水中,正关押着烛阴的儿子,神魔大战中的叛神猰貐。
那日家宴,不知为何,桑白竟溜进弱水里,呛得半死捞出了关押猰貐的十方簠,正巧陆吾当时去了无量神海,无人看守。
十方簠被打开,叛神猰貐一腔怨念,当时就挟持了桑白冲上上清宫,欲寻帝俊讨要说法。
上清宫里,当时只有帝俊、熵玦和苍鸾。
那猰貐陡然见到苍鸾,也生出了些许惧怕。
苍鸾打架从来干脆,见他还敢挟持桑白,直接就出手一掌劈碎了猰貐半臂的神骨。
猰貐狂悖,竟直接化出原身,一头撞上了昆仑天柱,头上尖角将天柱劈出一道裂缝,霎时,就倾斜了半寸。
帝俊立时就慌了手脚,化出神龙原身缠绕住天柱,以保天柱不塌。
苍鸾直接擒住猰貐,塞回十方簠,罪加一等。
天柱倾塌是大事,饶是烛阴也不得不前来请罪。
神界一时慌了神,天柱一塌,天地倾斜,无量神海将会倒灌归墟,届时,神境清气都难以维持,伏魔阵也将不稳,九幽魔神反扑而来,不过是须臾之间。
神界众人围聚昆仑境,帝俊神龙原身已附在天柱多时,力已匮乏。
桑白作为祸首,已被神界众人论迹追审,桑白一口咬定是受了昊钦神君的蒙骗,但昊钦究竟骗他何事却是闭口不言。
匆忙赶至的昊钦也是一脸茫然,对着桑白拧眉苦问,自己究竟如何诓骗了他?
一时是非难辨。
但天柱倾塌终究不能再等,熵玦原身本是天柱玉基,她以一半原身补了天柱裂缝,保留着神脉,剩余一半原身入无量神海,亟待再修出神躯。
帝俊为示公正,请辛皇带噎鸣来昆仑,回溯时间,看昊钦是否教唆了桑白。
但噎鸣无故半途失踪,辛皇言明是帝俊带走,但众神始终和帝俊同在一处,皆可作证。
后来众说纷纭,是已陨灭的巽铎神君的神兽金翅幻翎有本事扮作帝俊,但神界遍寻了九洲也未能找到噎鸣和金翅幻翎。
最后此事终是成为一桩悬案,不了了之。
反正,说到头,人家儿子闯下的祸事,已由亲生母亲去填了。
旁人,确实也不好再追究什么?
况且当时,桑白只是一个娃娃,想也知道是无意为之。
是以此事,就此翻篇。照顾着司天帝俊的脸面,甚至,无人再肯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