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意吃得正欢快，转身便看到一身黑衣的叶一言站在自己身后。
她亲自为他戴上的面具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只余下一张惊艳绝伦的脸低头俯视着自己。
叶一言的桃花眼里难得没有任何情绪，他抬手从身侧经过的侍应生手里接过一杯红酒，从头至尾、完完整整得浇在了沈之意头顶。
彻骨的凉带着蜿蜒的酒痕打湿了她身上的红裙，沈之意甚至来不及恼怒，脸上写满了错愕和不可置信。
周围的音乐霎时停了下来，就连欢乐舞蹈的客人也踮脚相望。
难堪和屈辱像两道交递而上的阶梯，把她送到豪门贵客的面前。
沈之意的唇咬得死紧，殷殷红痕格外刺目。
她想质问叶一言，为什么毫无缘由得发疯。可话到嘴边，终究被她一点一滴咽了进去。
再开口，她的声音依然温软，只是在这佯装的温软里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的指尖泛着麻木，一点点擦干头上的红酒，仰头哄他，“还生气吗？不然再来一杯？”
叶一言心中有些愧疚，可在想起苏迎那凄凄哭声时，他又瞬间硬了心肠。
她哭，“那件红裙，是你以前送我的礼物。一言，你是不是忘了？”
曾经的山盟海誓，如今穿在一个替身的身上，苏迎的哭不似作假。
叶一言烦郁得瞥了沈之意一眼，忽略她面上颤颤的笑，“这件衣服不是你能穿的。这个宴会，也不是你能来的。”
沈之意听到叶一言的讥讽，抬眼朝四周看了眼，周围都是戴着面具的人。然而，不远处戴着银白色面具身姿窈长的女人，她第一直觉便是苏迎。
女人的手中端着高脚杯，红色的酒液犹如鲜血。见沈之意望过来，她唇角挑起一个散漫又挑衅的微笑，张扬刺目。
沈之意低下头，笑得嘲讽又乖顺，“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说罢，她转身拨开人群，向着外围挤去。
叶一言的手蜷了蜷，到底没有拉住她。
许是她身上狼狈的酒液让太多人忌惮，沈之意穿梭而过的地方，众人都纷纷避让开来，就仿佛她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旦沾惹上就再也甩不掉一般。
就在沈之意快要逃出舞厅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冷白手掌握住了她的左手手腕。
微微凉意透过皮肤传递到她的胳膊上，沈之意难得没有推开。
她的脑中麻木而又纷乱，本能得随着那人走到另一个房间的门口，被他一带而入。
直至宽大的白色毛巾被男人胡乱擦着她的头发，沈之意才从刚刚的情绪中拨冗而出。
“谢谢！”她蜷缩着环住自己的双膝，声音带了些低落，“你又帮了我一次。”
许晋飞的手顿了下，清冷的嗓音一如他的体温，“不客气。”
两人俱都沉默下来。
就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手机提示音响起。
沈之意拿出手机，正好看到叶一言的转账信息。
与她的期待所不同的是，说好的二十五万，叶一言打来了五十万。
一杯泼洒的红酒，抵得上半个月的工资。
这是迟来的补偿吗？
沈之意的唇角终于有了些上扬的弧度。
许晋飞注意到沈之意的情绪变化，瞥眼瞧见她手机上的一串数字。
他的视力极好，是以就连沈之意给叶一言的备注也看得清清楚楚。
A.B.O.S.S.，置顶第一栏。
沈之意极快速得发了个猫猫打滚的表情过去，又发了个谢谢老板的狗腿表情。
他轻咳一声，语气中带了些笑意，“你老板？”
刚刚收了工资，沈之意的心情也跟着扬了几分。她唇角添了抹笑，仰头看着他，双眼像嵌了两颗小星星，“是啊！我老板又龟毛又事多，也就发工资时有那么一瞬帅到我了~”
她说这话时连脖颈都上扬了几分，以至于那颗跳脱的红痣晃动在许晋飞眼中，格外生动。
房间里的灯光偏暖，比之飘窗那里泄进来的灯光要明亮不知多少倍，是以许晋飞比在飘窗处看得更清晰明净。
他喉结轻滚，怕吓着眼前的小姑娘，声音微微带了些哑，瑞凤眼尾难得上扬了些许，“既然发了工资，要不要请我吃饭？”
这句话出口，不止沈之意愣了一瞬，就连脱口而出的许晋飞也有些惊讶。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主动开口，让一个女孩请自己吃饭。
他轻咳一声，借以掩饰难得一见的尴尬，又添补一句，“……就当是西装的赔礼。”
沈之意笑得眉眼弯弯，“好。”
很轻易的一个“好”字，许晋飞搭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跳动了一下。
他摘了黑色面具，唇角勾勒出极浅的笑纹，“那，加个好友？”
……
.
在看到许晋飞的模样后，沈之意才后知后觉得意识到，她跟许晋飞不是第一次见面。
上上回去杰泽大厦给叶一言送午饭，隔着会客厅的玻璃，惊鸿一瞥下是心脏骤然加速的慌张。
这会儿再看到那双极富特色的瑞凤眼，以及颈喉处的性感凸起，沈之意的心跳有一瞬间的漏跳。
“我见过你！”她的眼微微张大，清纯无辜的面容中还有些令人想要发笑的天真。
许晋飞的眸子眯了下，“嗯，我也见过你。”
末了，他又添了句，“躲在厕所抽烟的小朋友。”
这下子，沈之意的眼张得更大了。
“你、你是……！”她的嘴巴也跟着张成了O型，一副惊诧到失语的模样。
许晋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第一次嘴角忍不住上扬，就连心情也是洋溢的，这种体验已经很久没有降临在他身上了。
强忍住摸她头的冲动，他淡然起了身，“那么，说好了，改天你请我吃饭。”
交集一错而就，沈之意迷迷糊糊加了许晋飞的微信，又与他约好了请客吃饭的日子，这才换了身干净得体的衣服，由着许晋飞送自己回了半山别墅。
“许先生，”她勾了勾耳侧长发，弯身凑近车窗，俯身低就时晚风扬起纷乱的发，她的表情却分外郑重认真，“今晚，真的谢谢你。”
许晋飞透过她扫过匍匐而卧的半山别墅，眼底暗沉流光划过，“……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