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罪。”李尚书颤颤巍巍的认了罪。
他接着道:“景宁世子落水一事乃是臣之二子所为,皆因其妒恨兄长,这才行差踏错。臣爱子心切,这才隐瞒事实,还望陛下恕罪。”
他一副慈父模样,褚毓却愈发怒火高涨,道:“好一个爱子心切,怎么,你李贺年的儿子是命,别人的儿子就不是命了吗?”
胆小懦弱,自私自利,这样的人居然也能坐到户部尚书的位置,底下选拔官员的人究竟有多昏庸无能褚毓简直不敢细想。
李尚书道:“臣自知有愧于景宁世子,有愧于景宁侯府,陛下如何处置臣绝无怨言,但臣的二子尚且年幼,还请陛下看在臣为朝廷尽忠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他一命吧。”
换了平时,李尚书绝不会为了一个庶子的命放弃自己的前程。但今时不同往日,李慕风废了,若是李慕林也没了,那他李家的香火就真的断绝了。
李尚书娶亲晚,年近三十才得了儿子,如今他已经四十多岁了,此生恐怕也只有这两个儿子了,李慕风已经没了指望,李慕林绝对不能折在这里。
这倒是有些出乎褚毓的意料,他本以为李尚书如此擅长审时度势,应该会选择交出李慕林保住自己仕途才对,没想到李尚书居然会选择保儿子,这倒是让褚毓对他高看了几分。
但也只是高看了几分罢了,褚毓是不会因此轻饶了李慕林的。
“李大人,谋害世子是重罪,按律当斩。朕若是饶李慕林一命,那置景宁侯于何地,又让天下人如何看朕?”
福康郡主贵为郡主尚且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更何况是李慕林,若是拿不出让人信重的处罚,别说是景宁侯府了,恐怕端亲王府也会有意见,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李尚书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他知道若是想要换李慕林活命,他必须得付出点什么了。
他脸色灰败道:“臣不求陛下饶恕他全部罪行,只求陛下留他一命。臣愿摘去这顶乌纱帽,只希望借此平息景宁侯府的怒火。”
这话正中褚毓的下怀,六部尚书的位置何等重要,却被李尚书这种无能之辈占据十几年,褚毓早就有了换人的想法,无奈李尚书能坐上这个位置是多方势力运作的结果,若没有足够的理由,轻易动不得。
科考在即,朝中又要有不少新鲜血液注入。褚毓自然希望能让一个有能力的人担当户部尚书这个位置,毕竟他也不愿看到国库连年亏损的画面再发生了。
眼下李尚书亲自给了他理由,褚毓又如何能不抓住这个机会呢?
不过他也不会暴露自己的想法,反问道:“李大人可想清楚了,真的要为了一个儿子抛弃自己的锦绣前程吗?”
李尚书苦笑,若是有其他选择,他又怎会甘心如此。可关键在于他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儿子可以指望了。
“臣教子不严,又犯了欺君之罪,实在没有脸面再担任户部尚书一职,唯愿小儿免去一死,还望陛下成全。”
话都到这份上了,褚毓也不再推辞,道:“好,既然李大人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朕就成全你,饶他一死。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便判处李慕林杖责四十,流放西北。至于李大人你,免去户部尚书一职,降为七品县令,正好山阳县县令空缺,李大人,你就即日上任吧。”
李尚书艰涩道:“臣谢陛下隆恩。”
流放虽说九死一生,但总比直接丢了命强,只要他们多加打点,李慕林不至于像其他人一样把命丢在流放的路上。就是可怜李尚书苦心钻研了大半辈子才坐到户部尚书的位置,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那山阳县贫瘠不堪,环境恶劣,县令一职这才空置许久。李尚书到了那里是绝对没有机会再重返朝堂了,不出意外的话,他这辈子做到头也只能是个县令了。
李尚书步履蹒跚的走了,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
“福泉,你去一趟景宁侯府,把李慕林的处置结果告知景宁侯,替朕安抚一下他。”褚毓吩咐道。
整件事处理下来,最得利的其实是褚毓。他铲除了一个对他来说危害极大的毒瘤,但对于宁书珩来说就有些不公平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身为帝王,褚毓优先放在第一位的还是江山社稷。他宠爱宁书珩是不假,但那只是基于长辈对晚辈的喜爱,还不足以让褚毓为了宁书珩放弃对国家、对百姓有利的选择。
他是君,宁书珩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身为皇帝褚毓本该不觉得亏欠的,但想到宁书珩对他全身心的信任和依赖,褚毓也做不到完全不动容。
福泉哪能不明白褚毓的心思呢?坐在皇帝这个位置上,不仅仅是掌握着令人梦寐以求的权力,更是承担着巨大的责任,由不得他任性。
“陛下放心,老奴一定将事情办得妥妥贴贴的。”说完他退出紫宸殿,给褚毓一个静静思考的空间。
景宁侯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是惊愤交加,他没有想到这件事完完全全就是尚书府干的,李贺年这个王八羔子还敢隐瞒事实,包庇自己的儿子。要不是褚毓已经处置了尚书府,景宁侯非得打上门去不可。
景宁侯丝毫不觉得褚毓的处罚结果有失偏颇,他觉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就算是他自己亲自上门算账,恐怕也不会比褚毓做得更好。
福泉只觉得景宁侯实在是心大,等他去看了宁书珩,看到宁书珩跟景宁侯一般无二的反应后也不禁感慨这两人不愧是父子。
褚毓得知两人的反应后也觉得颇为好笑,不过倒也不觉得意外。他能把军权交给景宁侯,就是看中对方的忠厚老实,只有这样的人才会一心一意忠于皇室。
倒是宁书珩的反应让他颇为暖心,小孩子都会因为受到不公平的待遇而感到委屈,宁书珩却是完全信任他,丝毫不认为自己会害他。褚毓只道自己没有白疼这个孩子。